离弘使劲咬了下嘴唇,慢慢低下头,眉眼隐匿在发丝后,半晌都没开口。
“天下啊江山啊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连映荷苦涩道:“为了这个皇位,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模样了?你”
“你又是有什么立场这么说我”离弘忽然沉着声音打断了她,“连映荷,你又凭什么这么说我”
连映荷微微一怔,“你什么意思?”
离弘倏地抬起头,伸出胳膊指着大殿正门,“那皇城外,是宴书澈的人在包围着!”
“那御林军,要直面的是云逐渊和郁飞带领的兵马!”
“那凤仪宫中,是当朝陛下和无双坊主在坐享其成!”
“难道他们不是为了天下!为了江山吗!”
离弘面色狰狞,“他们与我当年做的!又有什么分别!”
连映荷怔愣着看着他,“可”
“我若不做这些,我如何稳定这江山,若我还如多年前一般仁慈,你我还有活路吗!?”
连映荷幽幽地道:“离弘,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为自己开脱。”
离弘闷闷地笑了,“开脱?做错事需要解释的人才需要开脱!”
“我没有错!我从来就没有错!”
离弘表情阴森,似乎快将后槽牙咬碎一般。
“我早就该杀了林序秋,除掉无双坊!”
“我早就该将西藩的血脉一网打尽!”
“我早就该让云逐渊那小野种死在流放的路上!”
连映荷浑身泛冷。
离弘这一番话,让她完全不知该从何开口。
“你们所有人,都只为了自己着想,”离弘一双眼睛充满戾气,“你们又有谁真真切切的做过帝王?”
“你们又有谁明白,做帝王究竟有多难!?”
连映荷垂着头,自顾自地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离弘,帝王不易,谁都知道,但若不是你咄咄相逼,他们也不会”
“不会?”离弘讽刺一笑,“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那西藩少主眼神中的含义?”
“从他第一次来金銮殿面圣那天,我就看出来了他对我的恨意。”
“他想杀我,但他势单力薄,所以他首先要倚仗云逐渊的能力,来为他铺开第一条路。”
连映荷猛地抬头,目光犀利。
“可是云逐渊的实力并不够与我抗衡,所以他又将目光放到了我的这些皇子中。”
“理所当然,阿景成了他的目标。”
离弘略微平静了几分,冷冷道:“可若阿景临阵倒戈该如何?他必须要在阿景身边留下一个自己人。”
“于是,他精心策划了阿景和林序秋的相遇。”
听到这里,连映荷惊恐地瞪大眼睛。
她早知宴书澈聪明,但她不知宴书澈的聪明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照离弘这样说,宴书澈就是在以所有人为棋,操控着这一切。
密道
离弘吸了口气,继续道:“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不但能让云逐渊势力增大,还能收拢阿景和无双坊为他所用。”
“连天驰使臣,他都能让她站到他那边。”
“到了最后,他甚至搞定了离国最位高权重的中书令江上青。”
“连映荷,你当真以为这个宴书澈,是什么乖巧的孩子?”
离弘越说,语调越是低沉。
到了今日,已经没有什么再不能说的。
连映荷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可下一刻,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拍手的声音。
“不愧是太上皇,果然厉害。”
话音将落,宴书澈的身影露了出来。
他穿着一席纯白色长袍,浑身上下纤尘不染。
黑眸漫不经心低扫过,最终落在离弘身上。
“不过太上皇真是太抬举微臣了,微臣可没有太上皇口中那般心机深沉。”
离弘勾唇,发出一声嗤笑,“八年前,离国周边出现流寇,西藩也派了兵马前去,而已经是西藩少主的你,早就在那时,见到了藏在天驰队伍中的桑寄。”
“你知道桑云寄早就认识郁飞,所以你顺势而为,让桑寄与郁飞成婚,以此来与天驰挂上钩,为你以后的策反舒贵太妃打下基础。”
宴书澈噗嗤一声笑出来,“还有呢?”
“你从市井民间的无双坊,一步步渗透进了东厂,再向朝堂渗透,最后你的手甚至伸到了天驰。”
“宴书澈,你真的太聪明了。”
说完这些,离弘疲惫地吐了口气。
宴书澈眉眼弯弯,歪着头盯着他,“太上皇,我不否认我聪明,因为我就是个对自己很有自信的人。”
“但是离景和林序秋的相爱,确实在我意料之外。”
离弘:“可你却能将意料之外的事,变为你意料之中。”
宴书澈忍不住笑的更开心,“扩大势力,将所有对我有用的人收为己用,错了吗?”
离弘狠狠阖上眼,又睁开,“没错。输给你,我倒是有那么几分心服口服。”
宴书澈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又说:“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一个弱不禁风的西藩少主,连内力都没有,根本没有办法杀了你?”
离弘沉默着不说话。
“既然你说我想心机深沉,你就该知道,我可不是会逆来顺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