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没再说话。
“为什么不回答?你知不知道昨夜你若不收手他就真的死了,他就真的死了!”
“他把我支走了,你知不知道他把我支走了!?”司沿越说越激动,心里的怨气也不受控制的升起来。
“我总觉得这个世上旁人甚至于我都可以不理解不懂他,但唯独你绝对不会,因为许多话他只会跟你说只乐意跟你说。”
“十年,整整十年他那般待你都还化不开心里的怨结吗?你明知道他最在乎什么……”他红着眼睛吸了两口气,心里无比替左晏衡委屈,“可他又做错了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温青看着左晏衡的一身伤,心中止不住翻江倒海的替他难过,他以为他留有后手的,他以为即便昨夜自己不收手他也能活的。
他闭上眼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才又继续稳着心神一点点的努力给他重新清理伤口。
司沿将眼里的泪花擦干净,“主子说杀谁,我拼了命也不可能让他们活着,如今我还乐意叫你一声温大哥,就不要拦我。”
温青停滞了两下,“听着,我房间进门左手第二个靠桌的柜子顶上有一个紫色的檀香盒,里面有一颗棕黑色的药,如果不想你主子死,就用最快的速度把它取来。”杜戈青的妻女,又怎么能比得上左晏衡重要。
他话音才落,司沿便瞬间没了身影。
可能是从来没有见过左晏衡这副模样,又可能不想他真的因为自己而丢了命,一向以这点医术自诩的温青在此刻没了一点自信,他给他清理伤口的手不断颤抖,抖到需要另一只手去抓着才能继续。
他不明白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明明已经看透猜到了一切,却总是因为这么点蝇头小情不断将自己置身险境,就非得撞个头破血流才能强迫自己接受那点事实。
温青侧目隔空看了眼同样受尽苦难的萧凤棠,心中无比苦涩,“左晏衡,他在等你,你一定要,给我活下来……”
梦魇
左晏衡底子再好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他失血过多,没等温青重新处理好伤口就烧了起来。
司沿从温府取来的药已经被碾成粉兑进了两碗水里。
这颗药是温青按照温淑曾留下的方子自己炼制的,连个名字都没有。
他只记得母亲说这药能让人在九死里找回那一生,只是所需要的药材实在太过金贵,便是太医院也找不齐能炼制第二颗的,尤其是里面的伥因草,举国之力难寻。
这么多年下来,他也就攒了这一颗。
他抬手将其中一碗药端给被司沿一同带回来的新竹,“将这碗喂给凤棠。”
新竹双目红红救命般的小心接过来。
萧凤棠并没有很抗拒,一碗药虽撒了不少,但也喂下去了一大半。
反倒是左晏衡,一碗药撒了一半却一点都没喂进去,他身下的病榻上早已腥红一片,后背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
因为左臂无法承压,右臂上也有伤口,温青只好招呼着其他太医一同将他小心扶起来侧倚在司沿身上。
他将伤口给他处理完善,继续将剩下的半碗药喂给他,只是左晏衡的意识太过涣散,便是靠在那里也依旧喝不进去分毫。
尤其这药仅此一颗,他不敢继续浪费,只好停了下来。
司沿一动也不敢动的站在一旁当真人形柱子,报仇的心思也被压在了心底。
温青垂目想着那张方子细剖着里面的药材。
他从桌子上拿起一杆戥秤又放下,拿起来再放下,最后还是拎在手里走到药柜前左边称一下右边抓一下,偶尔左右把握不准的再拿出来重新称量放进去。
他在找,找一切能代替那张方子里最主要的几味药效的药。
直到在那儿凌乱的配了许久,才猛地放下戥秤,“洪常戏。”
“奴才在。”
他着急的将那些挑选出来的药材仔细包起来递给他,“将这方药仔细熬,你亲自去。”
“是。”洪常戏接过来抱好,着急小跑着出了门。
左晏衡的温度越升越高,温青继续压抑着心里的不冷静,拿了银针一根一根的给他扎在重要的穴位上。
太医院里乱作一团,左晏衡却沉沉的坠入了漆黑的梦境。
梦境之中弥散着白雾,迷迷蒙蒙什么都瞧不见,就只有地上依稀出现的点滴红色能看的清楚。
他分不清这是哪里?也似乎迷失在了无尽的迷雾之中,就只能自己扶着左臂拖着右腿沉重难行的跟着地上的颜色一直走,疲惫不堪的一圈又一圈的寻找着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脚下的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暗稠,才终于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一丝光亮。
左晏衡继续寻着那方光亮往前,他走得慢,每迈一步碎骨就在腿里交叉碰撞,叫嚣的刺痛必须要让他停下来缓之又缓,缓之再缓。
直到近前,白雾开始从他眼前退却,光源处才逐渐清晰起来。
那里竖着一个布满污渍和血痕的十字架,有一个人背靠着十字架瘫坐那里,干枯消瘦的手腕被铁链束缚近乎扭曲的垂在地上,乱发披面垂首遮掩着面容。
空气里都是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左晏衡莫名心慌的捂上了心口,他甩了甩有些浑噩沉重的脑袋,再次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