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棠将香仔细插到香炉里,恍惚在那瞬间看见了花宿同旧日那般在同他们笑,不过只一刻,眼前就又剩下了这个不会说话的冢。
此时此刻,他才真真切切的感知到,哪怕他闯了祸,哪怕他再不上进,他的身前,也再没有一位长辈能唠叨、叮嘱、教训他了。
他饿了,就只能饿着。
渴了,就只能渴着。
疼了,也就只能疼着。
家,没了。
人,也都没了。
他难过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个劲的说对不起。
“对不起。”
“我替大伯,跟你们说声对不起。”
他的这声对不起含着浓浓的歉意。
花长祁本想劝他,转念一想后,便从冢前将那只折了的凤仙花拿起送到他跟前,“我替花老头,原谅了。”
他没说原谅谁,只眼尾红红的笑着。
他还怕他心有负担,轻柔地补了一句,“师父从来没有怪罪过谁,他喜爱这片凤仙花喜爱的不得了,如今得偿所愿葬在这里,想必心里是开心极了的,你可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徒弟。”
他的安慰像一把刀,割开了萧凤棠这些年所受的阴暗与交杂的难过。
他心里酸酸的,涩涩的,暖暖的,只是有一口气顶在了嗓子口,顶的他一丝一毫都说不出话来。
“好了,起来吧。”花长祁丁点看不得他这个样子。
萧凤棠固执己见的跪着,仿佛这样心里就能好受些。
“阿棠,别这样。”他心疼的将他拽起来。
“现在跪也跪了,拜也拜了,原谅也原谅了,是不是该随我回屋吃饭了?”
“我可是特意派人从京城买了梨子酿来,阿棠可不准跟我抢。”
萧凤棠看着明明同样难过却依然在强撑着安慰他的花长祁,心疼的将一腔酸涩压进心底,“好,回屋,吃饭。”
柳州的人
萧凤棠醉了,梨子酿度数不高,可他就是醉了。
“阿飞哥哥这样喝,身子能受得住吗?”阿明固执的还是叫他萧飞,他总觉得如此,他就能像他故事里那样过得好一些。
荣修没说话,就只有花长祁撑着胳膊,一脸认真的瞧着他,“他若能开心,就由着他去吧。”
萧凤棠一连喝了五坛小酒,率先将自己撂倒在了桌子上。
花长祁什么都没再说,小心伺候着将他送回屋。
荣修拿着筷子,一点一搭的审视着,“花长祁性格好,有钱,还会疼人,长的也不错,晏衡帝呢,脾气暴躁,阴晴不定,虽然有钱有权,但保不齐哪天就被他要了小命。”
他轻啧了一声,“遑论他们之间还隔着那么一大堆的恩恩怨怨,这怎么看都没什么胜算在里面啊。”
“阿明。”
“嗯?”他吃的正欢快。
“别吃了,你去,去替长祁公子伺候伺候你的阿飞哥哥,就跟长祁公子说我找他有事商议。”
荣修丝毫不觉得以他的身份去伺候萧凤棠有什么不妥。
“好。”阿明往嘴里塞了一口,放下筷子屁颠的去了。
花长祁给萧凤棠脱了鞋子,正湿了毛巾小心给他擦着手,眉眼认真的像是在对待稀世的珍宝。
“阿祁哥哥。”阿明探着脑袋,小声的搅扰他。
“怎么了?”花长祁回头看他。
“修叔说找你有事商议,你去忙吧,阿飞哥哥这里我来看着。”
“好。”花长祁给他擦完手,看着睡熟安静的萧凤棠由衷的笑了下才出去。
荣修等在桌前,无聊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梨子酿。
“久等了。”
“不久,长祁公子说有法子捕蛇,可是真的?”荣修心里忧着公明良,索性开门见山。
“当然。”当年花老头就是死在了半步蛇的口下,他自然比谁都清楚,“我已命人拿了捕蛇的工具,不过半步蛇现在在这里并没有特别常见,所以遇不遇得上,什么时候能遇上,都还是个未知数,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好。”他既然已经来了这儿,就一定能带着蛇胆回去。
“虽然不清楚你要蛇胆做什么?不过你放心,你帮了阿棠,我心中感激,总会有法子帮你找到的。”
“那就多谢长祁公子了。”
“不用客气,没事的时候你可以带着公明小皇子转一转,这周边有凤仙花,蛇虫不敢靠近,不会有什么危险,或者也可以跟着他们去捕蛇,都是有经验的老师傅,也不大会出什么乱子。”
荣修点头应下,心中不免长叹,这等细腻的心思,晏衡帝得拿什么跟他比?
山林的日子过得极为轻松欢快,萧凤棠也没有因为一次醉酒而太觉得失态。
花长祁只浅浅的在阿明面前画了一手凤仙花,便惹得这个小子五体投地的要拜他为师。
大玄的消息没有错,他喜欢听人讲故事,但最喜爱的绝对还是丹青,只是这一路上实在没有条件让他将这个喜好露出来,如今看到花长祁,就像渴久了的鱼儿遇到水一样。
“阿祁哥哥,你教教我,教教我吧。”阿明像个烦人精一般围着花长祁打转。
花长祁玩闹似的将他推开,“我可教不了你,你去找阿棠哥哥,他比我画的好看。”
“不嘛不嘛,阿飞哥哥的画我见过,还是阿祁哥哥的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