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沈庭宴
形玉佩,一枚莲花纹的豆形玉佩,那玉佩细腻温润,色泽清透,雕刻精美,一看便知是极品。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1]今年过年我怕是不能在家,这三枚玉佩就提前给你们仨罢。”
三人站起来了一齐行礼谢过,沈榷看着这皎如玉树临风前[2]般的人儿自然是喜不自胜。“坐罢,坐罢,行什么礼。”
“主君,这大过年的怎还要出去?官家昨个儿找你,可是为了这事?”宋熙宜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了原来的情绪。
沈榷叹了口气,“今年天怪得很,咱们这儿都下了这么大的雪,再往北边雪更大了。听说畜养的牲畜都冻死了大半,更何况是人。朔州的官员连连上报,怕是这雪灾严重得很。官家忧心忡忡,昨个儿叫了许多人进宫,商量着拟了一份前去赈灾的官员名单……”
宋熙宜一听雪灾那么严重,不免担心。“可这天寒地冻的,我倒要进宫问问皇兄哪儿就需要主君亲自去了。”
“雇驴冲雪非容易事儿,雇一头便要日费青钱八百文。这雪花花的白银从国库流出,官家总是要派人跟着的,怕有心术不正的赚这灾难财。”
“那主君昨天回来也该告诉我一声,官家什么时候让你们走?”
“明天。”
“明天!?”宋熙宜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主君怎么不到了朔州再差人告诉我!”
“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
宋熙宜气得没话说,饭也不吃了,带着瑞妈妈等人回了主屋给沈榷收拾行李。
剩下的人听到大过年的发生雪灾,也都心情不佳,离了饭桌。沈榷单独把沈祁安叫去了书房。
沈家书房外郁郁葱葱围着松树,得名“苍松阁”。堂屋前左右的楹联写道:“万个长松覆短墙,碧流深处读书房。[3]”书房里早早烘了红箩炭,书柏奉了茶,站在一旁候着。
“祁安,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好好在家呆几天。知聿身体不好,沈家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要你看顾着。大过年的也别和你母亲起争执……”
“她不是我母亲!”沈祁安打断他。
“好好好,总之你且安安稳稳在家待着罢。”沈榷鲜少用这样商量的语气和沈祁安讲话,沈祁安也明白雪灾已经让人焦头烂额,沈榷也不想远去朔州还未家里烦忧。
沈祁安点点头,“我知道了,老老实实待在家。父亲既去赈灾,前些日子我清算了庄子送来的年货獐子、狍子、野猪、家猪、野羊、家羊都该有剩余,我再封两百两银子,父亲一并带去,就当沈府捐的。”
沈榷停下喝茶的动作,“今年怎多了这么多?”
“换了钱谨掌事,大家都有干劲儿,庄子林子收成好,进贡到府里自然多。今年还新开了几个商铺,生意也很好。再说咱家人口又不像别的那些高门贵族乌泱泱全是人。”
沈府虽修得大,但就几个院子住了人。既然沈祁安提到人丁这事儿,沈榷接着他的话说:“你大哥已经成亲,你若是有喜欢的人,我派人去提亲……”
“别别别,我喜欢的人,你若是都去提亲,到时候咱家住都住不下。别说年年有余下银钱,怕是庄子里的树根子都要撅来吃了。爹,您老能嚼得动?”
“你,你整日没个正形!”沈榷原还想着沈祁安到底长了一岁,稳重许多,现在又是这副笑嘻嘻的德行。
“没别的事儿我走了,东西备好我会尽快差人送去朔州的。”沈祁安说罢转身要离开。
“回来!还有件事儿!”
“您吩咐。”沈祁安又转头回来。
“姜沅过几日要回姜府,你还是陪着去。回礼都挑好了,你去个人就行。知聿虽病着,但是咱们也不能失了规矩。沅儿这孩子挺好的,若归宁一个人回去,让人瞧了怕是要说闲话。”
“好,我知道了。这回真没事儿了吧,那我可就走了。”
“去吧去吧。”沈榷摆摆手。
书柏重新往沈榷茶盏里填了茶,“二哥儿越来越有出息了,小时候他跟着岳尧先生读书做文章,先生夸咱们二哥儿是他教过最聪慧的孩子。主君也知道,那岳尧先生博闻多识,教过的学生不可胜数。能得他的青眼,可见二哥儿是个读书有悟性的。”
沈榷听出他话里有话,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个读书好苗子,可是宦海沉浮,我如今站在如此高位尚且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更何况圣宣老王爷的势力在朝堂上盘根错节,连官家都要忌惮几分,他们不会放过祁安的。”沈榷放低了声音,情绪里满是压抑不住的痛苦,“你也知道,祁安刚出生时,圣宣王爷可是要派人掐死他……”
沈榷说不下去了,只得转了话题。“况且,当官之法,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知此三者,可以保禄位,可以远耻辱,可以得上之知。祁安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竟是这般天不怕地不怕。他若在朝堂上遇见与自己政见相左的,怕是要和人当堂打起来。不为官也有不为官的好处。”
书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觉得可惜,“只是可惜了二哥儿……”
“没什么可惜的。祁安,祁安,意儿当年给他起这样的名字,便是希望他能平安顺遂。安儿如今当个富贵闲人也算是随了他母亲的遗愿了。”沈榷看着沈祁安消逝在松林中的背影,嘴里的茶水泛起了一股苦味。
大年三十,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沈家的除夕夜因为主君不在,显得有些冷清。早早吃了年夜饭,都坐在正堂守岁。府里上上下下都很意外,沈榷不在的情况下当家主母和二公子能和对方和睦相处这么长时间。
宋熙宜是心里记挂着沈榷,没心思顾及沈祁安。只不过沈祁安用完饭还能老老实实坐在那里是真的奇了怪了。
主人家身边都放了个精巧果子盒,里面分格装着细果、时果、蜜饯、澄沙橘、韵果、皂儿糕、蜜酥、市糕、炒槌栗等消夜果子。
沈祁安剥了个小橘子,囫囵个儿塞嘴里嚼着,目光看着在游廊下坐着的两个人。
大宁城的上空绽放出各种绚烂的烟花。姜沅顾不上冷,探出半个身子仰头去看。五颜六色的火花交织在一起从天上落下来,姜沅脸上充满笑意,灰白色的毛领簇拥在他脸庞,衬得他终于有些孩子气了。
沈祁安收了视线,吩咐月风:“去把库房放着的铁树银花都搬过来点了。”
“啊?二爷不是嫌那味道大不让放吗?”
那铁树银花本来是新出的稀罕烟火,放出来最是漂亮,可用的火药多味道重,有些呛人。沈祁安讨厌那味道,就让人收进库房,过年只放那寻常炮仗就行。
“我什么时候说过!”沈祁安马上狡辩,“快去!”
等沈祁安再看回去,姜沅已不在原来的位置。他和沈知聿一同回到正堂内,站在宋熙宜跟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然后姜沅与沈知聿便一同离开了。
颐林院早就备好了红箩炭,厢房里烘得暖和,下人们服侍姜沅与沈知聿洗漱,两人只穿了亵衣躺在床榻上。起初两个人仍是背对着彼此,可沈知聿突然翻了个身将手臂搭在姜沅腰上,虚搂着他。姜沅还没睡着,因为沈知聿这一举动吓得浑身僵住。
“沅儿,你睡着了吗?”
姜沅犹豫着不敢说话,沈知聿这一动作仿佛将姜沅抱在怀里。两人离得太近了,沈知聿的一呼一吸姜沅都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睡吧。”沈知聿没得到回答,像哄孩子那样轻轻拍了拍他。
外面此起彼伏的炮仗声消失了,姜沅都没能入睡。等到沈知聿睡沉稳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