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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

 

构穗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对方冲她福了福身,略显沧桑的面容挂上友善的笑容,“看来姑娘还记得奴婢。”

眼前女子正是自雪山送行后,构穗再没见过的故人青衣。构穗识得第一个字是她教的,穿得第一套汉装是她采买的,在那段无聊等待的时日里,是青衣红衣陪她消遣时光,带她体会尘世的热闹繁华,她第一次知道镇荒海内生活着许许多多无辜的人们,他们的数量远多于关押此间的妖魔堕仙,从未作恶,却注定在此间受难。

对于青衣红衣,还有那位负责保护她的大哥,构穗从没忘记。

“怎么会不记得?你当年在马车上给我披上的那件狐裘,我现在还在穿。不过……”构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讪讪道:“你缝在狐裘口袋里除虫的香果被我贪嘴吃掉了,唔——味道不太好。”

青衣一听捂嘴笑道:“姑娘性子没变,还是这么童趣!”复又上下打量构穗,“但是,人瞧着比一年前鲜活了,奴婢差些认不出。”

“是了。我上山后认识了极好的人,还拜了先生,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这一年来学到了许多知识,也明白了许多道理。”构穗斜眼看了看问槐,胳膊肘撞了撞他道:“我特别是要谢谢这位,没有他我早已死了的,也遇不见你们。所以,你能不能不生气了?”这后一句是说给问槐听的。

早上因为骑骆驼还是骑马,两人吵了一架,冷战到现在。借此机会,构穗忙表衷心,想掀篇儿。

“生气?天女何出此言?”问槐扯了个假笑,吸了口解暑的果茶,咯吱咯吱嚼着泡发的陈皮。

叁人此时位于银龙城市集外围一家茶肆内,围坐方桌纳凉消暑。

构穗率先服软没收到成效,她也不热脸帖冷屁股,扭过身继续和青衣聊起来。

“青衣,你怎么会在这里?”

“奴婢跟随主子南下,前两日陈香姑娘寻来南海城,主子这才知道问公子一直在寻他,便遣我来向问公子当面报个平安。”

“这样……那那件事,你家主子知道了吗?”

青衣面露苦涩,“老爷的死讯,公子早已知晓。”

构穗嗫嚅着嘴唇,不知如何安慰。亲近之人死去的感觉她未体会过,但看书上的描写,那一定极为痛苦。

“望赵公子节哀,还有你,别太难过了。”

青衣叹了口气道:“放心吧姑娘,这种变故在此间太常见了,青衣伤心不过来。”

“这是何意?”

“哎……姑娘可还记得红衣?她上个月被紫雷要了命,前两日才下葬。”

“什么?!”构穗不由惊呼。震惊过后,构穗的脑海里浮现出红衣短窄消瘦的面孔。她记得红衣极度畏惧法神,旁人提及都令她浑身发抖。

死在紫雷之下,那一刻的红衣会多么的绝望恐惧。

“你们聊,我出去买点东西。”

问槐一句话拉回构穗心神,等她反应过来,问槐已混进熙攘的人群不见踪影。

“构穗姑娘,刚才问公子在,有些事青衣不方便说。现在,青衣想请姑娘听一听。”

构穗心里奇怪:究竟什么事,连问槐都听不得?

“你请说。”

“姑娘是不是在帮问公子从此间逃离?”

构穗面色一僵。

青衣说的没错,当初在山洞里她坦白要将无字天令赠给郦御,而作为自己出尔反尔辜负了问槐的补偿,她答应了问槐的请求,协助他离开镇荒海。具体怎么出逃她一概不知,只是听从问槐的安排走南闯北,旅行一般。

这事青衣如何知道?是问槐告诉过赵群霖再被青衣听了去吗?

“姑娘莫要多想,青衣没有任何恶意。”话音甫落,青衣一提裙摆扑通一声跪在构穗面前,叩头道:“请姑娘也帮帮我们吧!我们只有姑娘您可以搭救了!”

如此变故,构穗一下慌了神,她一边搀扶青衣一边惶恐道:“青衣你这是做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青衣坚持跪在地上不起,抬脸泪流满面道:“青衣对不起您,可除了求您青衣不知道还可以求谁!”

“你你你,你说明白些,你让我帮你什么?”

“帮我,不对,是帮我们这些凡人逃出去!只有姑娘您可以办到!”

构穗傻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会儿,她强装镇定道:“你先起来,慢慢解释给我听。”

青衣拭泪起身,抽泣着坐回椅上。

“法神神目日夜巡视海内,青衣不能说的太明了,请姑娘尽力去理解青衣话里的意思。其实,我家老爷和公子一直在帮助问公子。他们精心准备许久,听我家公子的口风,近日就可成功,届时我们兴许也能从此间逃离。可我们不像问公子法力高强,门开的一瞬足已脱离此间。我们这般的凡夫俗子,这一瞬犹如天堑鸿沟,不可逾越。但是姑娘你,兴许可以为我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等一下,你说门开?”

青衣点头承认。构穗寻思了一下门开的含义,脊背发寒涌出后怕来。

问槐那个逃出去的办法是打开镇荒海的法门?这岂不是意味着此间的妖魔鬼怪皆有逃出去的可能!

似乎意识到构穗在担忧什么,青衣适时地开解道:“姑娘不必如此忧虑。外面皆是天兵天将,还有法神兜底,逃出此间的邪物断无法为祸人间。可我们这些出生在海内毫无罪责的普通人,因没有罪名记录在册,出去之后上界无从追查,极有可能获得自由。我想求的便是请姑娘给我们这些无罪之人一个机会,结束我们世世代代的灾厄与诅咒。请姑娘,成全!”

青衣再一次下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不再抬起。

路过的行人投来怪异的视线打量二人。构穗觉银龙城的烈风在此刻宁静地可怕,什么声音都不再有,仿佛整个天地静静地等待她的回答。

就在构穗快要被自己逼到窒息的时候,一双手按住她的双肩摇晃着,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呼唤着,一张模糊的脸贴在她的面前对视着。

视线逐渐清晰,背光的人影有了光的轮廓,构穗认了出来,是问槐,又一次来救她了。她庆幸,可能有些夸张,再晚一点,她真的会死。

“青衣呢?”

乞求她的女人已不在茶肆内了。

问槐倒了杯果茶递到构穗面前,寻常道:“我打发她走了。”

构穗心里暗松口气,捧着微凉的茶水嘬饮起来。

夜深人静,构穗躺在床上难以入睡。问槐如往常一样微蜷颀长的身体睡在桌子上,夜色里能看见他流畅有度的肩腰线条。

构穗干瞪着眼,没扰问槐的梦,没做自己的梦,看着天窗的一方星空直到天明。第二天一早,她又拉着问槐去市集里吃喝玩乐。

城下市集人多口杂,各类小道消息传得飞快。两人逛了一圈,大抵确定银龙姬的死讯并没有流出银龙城,反而是市面上近日来出现了许多不知来历的银龙鳞,数量比历年宝会送出的银龙鳞加起来还多,实在可疑。一开始,法宝商们以为是伪品,鉴定后都确系真品,具有抵御紫雷的功效。

两人逛吃逛喝,不知不觉星罗棋布、月上云端,已是上半夜。

此地唯一的水源是一汪大而浅的湖泊,水草丰盈、地势平坦,旅客的马匹皆在此地放牧。

在构穗的撺掇下,两人脱了鞋袜把脚泡在冰凉的湖水中,聊着些有的没的。

“你看,他们洗澡洗衣服都在这湖里,咱们两个人泡个脚不过分吧?”

“不过分,反正不会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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