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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后半部分大修,镇荒海篇完结倒计时中……4)

幽雨坞南部山脉有一至多容纳十条蓬船的小渡口,因四季盛开红枫得名红枫渡。

此时,一条蓬船正荡开落满红枫的江水,行在金光垂落的峡谷之中,缓缓朝渡口而去。

单绵莲负手立在茶肆卧栏前。极目远望,缕缕金辉正刺透厚重的乌云,江面光影斑驳如浮动一层宝石,鳞鳞闪耀。

雨过天晴,疾风歇去,幽雨坞少有晴日正要肆意蔓延在峡谷之中,而他许久没在白日时分外出,身体多有不适。

不过,既然已决意要做那件事,这种因为强光而产生的身体不适便可克服,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单绵莲回过身,走到桌边坐下。

茶肆四面通透布置简陋,他已让石影清退了无关人士,方便他和郦御在肆中议事。

眼前这位名动魔界的谋士为何协助他夺取坞主之位,又是替谁做事为谁效力,这些他一概不知。不过有一件事是明确的,他和郦御背后的那位有着共同的利益,既如此,他有何拒绝的理由?

“送行先生至此地,以先生聪慧必然明白鄙人的心意。既然你我二人有诚意合作,虚礼暂且搁置,客套的话也不必多说,我直白相问:先生需要我提供什么?”

求策者给予所能提供的一切,剩下的便交由谋士谋划——这是魔界主臣之间最为常见的公事模式。能将求策者所有物尽其用,发挥最大的价值最大可能达成目的,这种谋士堪称上谋。而在此之上,还有一种谋士。物尽其用只是他们做事的基本准则,伺机而动百不失一才是他们最为智慧的品质。这种谋士出手便有绝对把握,因此常能功绩卓越留名青史,为后人传颂。

单绵莲揣测,他能得到郦御襄助必然具备了争夺坞主之位的所有条件。

单绵莲明确了合作意向,常日里压在郦御心头的重石终是轻了一些。

世上哪有什么绝对可以成功的事?遇见构穗后,这样的认知明晰起来,常令他感到乏力。明明一切在他的计算之内,明明他已如愿获得了自由,可就是有什么脱离了控制。到底,是什么呢?

郦御收回看向渡口那抹黄影的视线,神淡如水道:

“几封信。”

“信?”

“是的。这次江河演练,九公子代替了你的职务操练叁万坞众。而他本人年少气盛,获得如此良机必然要大展拳脚,向万千兄弟、坞众证明自己的能力。而你作为九公子的兄长,又富有演练经验,自然应该襄助九公子,写几封书信传授一些经验。”

单绵莲拧眉思忖,面露难色道:“先生是说……让我卖九弟一个人情,顺便立一个仁兄的假象?”

“假象?呵呵,少坞主莫要贬低自己,你是真心襄助弟弟,怎能用假象形容。所有人,包括你的父亲都会觉得你深明大义、宽容友爱,挑不出任何错处。这封信一定要好好写,哪条水道危险,哪条水道速快,哪里适合登陆哪里适合停泊,都要写明。万不能一次写全,要分开写,这样才可日日送信。”

单绵莲努力理解此计背后的深意,奈何实在想不出干这种事除了有个好名声还能有什么好处。

“我愚笨粗鄙,还请先生明赐,莫要打哑谜了。”他苦笑道求放过。单绵莲城府浅,数年来恪守本分没干过出格的事,不像问槐这种心狠手辣的主公,郦御一提他便知道这后面还有毒计,会乖乖地等郦御后文。

“若御没记错,举行江河演练的是地江,此江顺流而下流经大界谷。大界谷叁面环山呈袋状横亘地江,从袋口驶入后因谷内暗流汇集,船只再难从内驶出。此地凶险,离演练场所仅两百里,少坞主写信时一定要着重强调此地的凶险。每一封信都要写,嘱咐九公子万不可深入。”

单绵莲点头沉吟道:“嗯……此地确实凶险万分,之所以得名大界谷还因其界门联通。不过,我那九弟向来与我不对付,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恐怕不会承我这番好意。”

“是了,”郦御勾唇饮了口茶,“九公子当然不会。生性多疑之人,少坞主的任何善意都会被看作算计。”

“那先生为何还让我多此一举?”

“写信不过是御为少坞主铺的退路,顺便提供一点助力罢了。接下来的每一点,少坞主必须做到。第一、派遣亲信到兵马阁副将王潇府上拜访王府老夫人,不论老夫人见与不见,亲信离开时需神态轻松面带喜色;第二、少坞主操练江河演练多年,在军中应有点人脉关系。随便找一信得过的军官,每日晨会部署操练方略时,全力支持王潇将军建言;第叁、在军中散布大界谷内蕴含魔王宝藏的传言;第四、”

郦御突然停顿令单绵莲呼吸一滞。他布策时的冰冷严肃令单绵莲紧张激动地打哆嗦,现在心跳都快停拍了。

“第四……是什么?”他瓮声瓮气小声问道,坐态也如要行窃的贼,畏缩起来。

“第四、少坞主要舍得掉这叁万坞众,不可有妇仁之心。五日后,地江的水匪将替您除掉所有人。所以,御需要少坞主提供五日后的战略部署图。这张图会在每前一日的晚上呈递到幽雨坞主的桌案上,以少坞主的身份偷看到这张图并不难。”

“你,你是让我做内奸,做‘卖国贼’?!”单绵莲低吼道,伏在石桌笼兽般迎接郦御居高临下的视线。那对琥珀色宝石依旧没有多余的情绪,阳光下透彻地像一汪清潭静水,令人难以想象这里面蕴含的,是多么卑劣的计策。

“区区叁万,对幽雨坞来说不过是暂时被砍了左手,若少坞主连这都舍不下,不如出家入佛,躲在庙院里,免得日后被九公子落了头,尸骨无埋。”

越是轻飘的话此刻越是沉重地砸在单绵莲心头。他双手骤然握紧,额上浮出心里挣扎急出的汗珠。

“你原来是为地江的水匪效力。”他咬牙挤出话来,又突然大笑,一改温和友善的态度,嘲讽道:“当年名动魔界誉满天下的谋士竟然和那些宵小厮混,当真,令人唏嘘。”

他们这些依水为家的人最看不起的就是水匪。出水捕鱼、运送货物,不知多少人命丧水匪之手。

郦御直勾勾看着突然就视他为豺狼虎豹、过街老鼠的单绵莲竟露出一抹妖异的微笑。他不因被轻慢愤怒,更不因被厌恶而羞愧,他生得极好的皮囊,每一处都透着女娲偏爱的刻画。而他就用这幅皮囊演绎着傲慢狂妄——一种不该出现在这张神仙难比出尘,云雪难及清冷的脸上的情绪。

“少坞主做了足够的准备才来为御送行,心里应隐约猜到。请不要在御面前惺惺作态,船马上就要到了。”

“……”单绵莲被吓得煞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是的,他早做了最坏的预想,可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还是那么难以令人接受。

乌云洞开,露出云后暖黄的太阳,江水夹在枫山指间,红枫作线金水成带,水波一荡便景凝旷古,令人想向着远方不断航行。

蓬船驶入渡口,栈桥上一个清癯飘渺的青衣男子拢袖而立,闲看蓬船扫开水面的枫叶。

似乎想到什么,男子自顾笑了起来,几不可查地摇了下头。

“真稀奇,笑得这么开心,是遇见好事了?”

蓬船上一个少年一边说一边弯腰走出船篷。他一身茶色道袍,腰间却绑了条麻绳,把本宽松自在的衣服穿得不伦不类。细长脖子上奇怪地绑着叁枚铜钱抵在喉结下方,令人幻觉自己的脖子不自在,两个小小的耳垂更各坠一枚铜钱,吊在半空晃晃悠悠,也不怕偷贼拽了去。

果不其然没得到回答,少年自讨没趣地撇了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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