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既来,便没什么装拿。
秦巧大大方方地再次言谢,与崔三对视,各拿汤勺饮品起来。
确实好喝。
秦巧不自觉挑挑眉,虽香,却克制懂礼,并没有像个没见识的人一般吃到盅底空空,留了半足,扭头见崔三亦是如此。
这空隙,酒家厮儿又上了许多菜式。
宴席并不过奢,却很精致。
秦巧没动筷,开腔道:“夫君在您家学艺,多有不便,该是我夫妻深谢。”
牛闰林受了她的谢意。
这是先机,来往来往,有来才好有往嘛。
一番客套话,秦巧直接挑明:“不知您今日?”
话留一半,牛闰林接上:“某与崔三郎君,性情甚为相投。说的亲近些,同门师兄弟也是够的。既是这般,便直言——今日相请,是想邀二位共创一番大事。”
与他很‘投缘’的崔三一言难尽,除去生拉硬套的师兄弟名分,共创大业一事也超出自己和二娘的预料。
昨夜他们曾猜测:牛闰林相请,意在织机图,保不齐是想买织机图样。眼下听,怕是不止于此。
秦巧:“共创大事?”
牛闰林无心多做寒暄:“你二位琢磨的机造图,在牛某看来,是一道商机。”
他是探过这两人的底,说起话来颇有指向:“某出资,二位出手艺,不愁将来开创一门基业。”
接下来半个时辰,秦巧与崔三坐于对首,听这位牛家郎君侃侃而论,眼景展望从小农之家,不过两载就能一跃成本镇首富。
秦巧&崔三:“”
真敢想呀!
她堪堪拦住对方话头:“牛郎君,且听我一言。”
“首富一说,有些虚幻。只眼下,我夫妻手中的图样还不成气候,究竟能否得用,还要试过才知。所以”
牛闰林豪气摆手:“我信崔三的手艺!”
崔三:“?”
他从一侧拿了纸笔,写了一句话递到对面——你是喝醉了?
若不然一直胡言?
牛闰林平复下心情,在对首两个淡然的视线下,终于冷静。
“先吃些东西吧。”
秦巧轻轻呼口气,看他攥筷子吃着菜蔬,便同崔三对看一眼。
说实话,牛郎君的谋算很让人心动,她若是一点都不上心,乃是假话。
光是织机买卖一事,从满井村郑家那处所知,一架粗简的腰机在寻常人眼中都很奢望,她和崔三正琢磨的踏板织机若能落成,只怕能掀起轩然大波。
她脑中思绪过了几道,看向对面:“牛郎君,我且问问,您可知道镇上有几户人家自有织机?她们家中所用是何种样式?”
牛闰林一愣:“约莫是有几户吧。”样式的话,他便说不起来。
秦巧又问:“镇县之中,可有专司织坊的大户?其中织坊占地多少,内里织娘织机规模又做何量?”
牛闰林闭嘴不言了。
秦巧轻吁道:“非是我们不想与您共创新业。说来不怕您笑话,我家穷得出名,有您愿意出资,我夫妻恨不得立时点头拿上一笔厚财。”
隔窗有人声渐没,由远及近的打更声提醒秦巧时辰不早了。
她再度开口:“可我们不想白坑了您的资财。”
所以一时上头,热情褪去,经不起考量。
她再次道谢,看出牛闰林早不如先前兴致,一副蔫样子,便知他也品出其中关窍。
“天色不早,那我夫妻二人便先告辞了。”
牛闰林潦草点点头,盘算了一整夜的生意没着落,只想喝酒消愁,更是连起身都懒得。
秦巧也不在意,携手与崔三一并踏上归家的路。
本以为前些时候一顿餐食,牛闰林该是打退堂鼓了。
秦巧推开门,院子里哼哧磨木头的声音持续不断,间或交杂着牛闰林说话。
看那处堆放,新砍伐的整树已切割成长短宽厚不一的板材。
阮氏错身迈出,瞟了一眼,“瞧着是有模有样的。”
秦巧回过神,提起脏水桶出门去倒。
再回来时,一并帮着阮氏在东墙边淋洗菜式。
早前院里下种的菜苗顶出嫩尖,绿油油的韭菜割一小刀,剁碎伴着面糊烫锅底,吃起来稀罕,也是这时节能调换口味的一种吃法。
崔三自己琢磨出来的竹水架子颇有意思,用时候从顶上舀满满一瓢水,一路相错搭拼接的竹台因为水分量的轻重来回跌宕,轮流到最底层的时候,正好淅淅沥沥的用来洗手洗菜。
阮氏新摘了几根细胡萝,拽过木盆在空地上接水,边问:“这后生放着好好的小掌柜不做,跑来咱家凑什么苦头?”
可不是自寻苦头嘛。
牛闰林一看就不是做苦力的人,大早上非撵在崔三身后进山,回来时满身滚泥,头脸狼狈的样子,冷不丁还当他出了多少心力呢。
秦巧也无奈:“约莫还惦记着自立门户的事。”
阮氏想起这人来时提挂的小半扇猪肋,“是个不缺钱的主儿。盼着小白真能做成,到时有他出钱,你也不用天天砍柴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