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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晕街头

 

“二块五的纸壳,四块九的易拉罐,给你凑个整好了,七块五,拿好。”废品站的妇人递出一叠毛票。

岑末接过钱,仔细清点后,把多余的一毛抽出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谢谢。”岑末鞠了一躬,转身跑开。

还有一个月就要进入1980年,东城今年入冬早,漫天的飞雪飘扬,地面上的积雪已经能淹没脚踝。

岑末的身上还穿着单衣单裤,衣裤是他捡来洗干净的,对他来说尺寸太大,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废品站妇人指着岑末的单薄背影,教训自己围着火炉的儿子。

“你看那孩子,估计也是个beta,跟你一样十一二岁,比你瘦一圈呢,可怜得很呐,你一天天吃饱穿暖的,可得知足了。”

火炉边裹得严实的男孩不以为然,敷衍地点头。

寒风凌冽,清冷的桥洞底下,草丛掩盖住了岑末的“家”。

两层大纸壳上铺着一床棉絮,棉絮叠成四方块。

“床尾”有个大塑料瓶,里面装了大半瓶清水。

还有一些零碎物品,缺了盖的锅,破了角的碗,都规整地放在空地。

太冷了。

岑末哆嗦着脱掉鞋子,坐在纸壳上,用棉絮裹住自己。

但他依旧是兴奋的。

加上今天的七块四毛钱,他已经攒够一百块了!

一百块,一毛两毛五毛,一块两块,好大一把钱。

他有钱了,他还能捡废品挣钱!

今夜风雪加急,不管岑末怎么裹紧棉絮,都止不住浑身哆嗦,这是他来东城过的第一个冬天。

天还蒙蒙亮,岑末起床,把一百块钱放进贴身口袋。

洗了脸,理顺了头发,呼出的白气氤氲。

装在盆里的水冰沁,岑末细致地把手脚指甲都洗干净,一遍两遍三遍。

往银杏林荫小道走去时,岑末脚步有些发飘,他后知后觉自己身上很烫,他可能是发烧了,但那不要紧。

叶载曲习惯在清晨去市场买菜,那时候菜新鲜,人也不多。

从出租屋到菜市场这段路,路两旁载种了不少银杏树。

秋天明黄的落叶褪去,现在光秃秃的枝丫上蓄着积雪。

脚踏雪发出吱嘎声,今天有些不同寻常。

空寂的长路边上,蜷着个什么。

可能是只猫儿或者小流浪狗,它们在冬季总是很难熬。

叶载曲走近了,才发现是个人,一个小男孩。

路上偶尔有其他行人,路过这男孩大多叹息后离开,也有停留下来说声可怜人的。

叶载曲蹲着,手掌抚在男孩的脸上,“能听见我说话吗?”

人是活着的,只是浑身滚烫,却又在打着哆嗦,身上单薄的衣裳被融雪侵湿。

“哥哥。”男孩含糊地嘀咕,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

这男孩看着不过七八岁,薄衣下的身体骨瘦如柴,手和脚腕都冻得发紫,脸颊上泛着异样的红。

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天气下,没人帮他,活不过明天。

叶载曲刚一看见这男孩的脸就觉得有种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听到这声“哥哥”倒是想起来了。

原来是他。

脱了自己的棉大衣,叶载曲把虚弱的小孩全须全尾地裹住,抱着回出租屋。

等到岑末再次睁开眼,入眼不再是四方漏风的桥洞。

身下床铺柔软,深蓝色的被子干净暖和,脸颊上有毛喇喇的触感,是只大胖橘猫在舔他的脸。

岑末有种半梦半醒的迷糊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你醒了,来把姜汤喝了吧。”

清冷的声音让岑末清醒了大半,身体不由自主地收紧。

但在看到叶载曲的脸时,警惕的神色一下子就松懈下来。

大橘猫跳下床,高扬起尾巴围着叶载曲的裤脚亲昵地打转。

“哥哥。”岑末轻声叫人。

叶载曲穿着黑色的裘皮大衣,内搭雪白毛衣,嗯了一声,把装了半碗热腾姜汤的碗递给岑末。

在满大街的人们都穿着非黑即灰衣裳的年代,叶载曲的穿着无疑是时髦的。

岑末想到自己不合身的脏衣脏裤,头一回觉得羞然,哪怕花一两块钱买套合身的布衣也好啊。

“我的衣服?”岑末猛地发现,身上穿的不是自己那身。

“你发烧了,衣服湿了不能穿,我帮你换了我的,是干净的。”叶载曲拉了凳子坐在床边,把橘猫抱在怀里撸,回答道。

换了衣服?换了衣服!

岑末不安地观察叶载曲脸上的神色,叶载曲帮他换了衣服,那一定也看见了他畸形的身体。

好在叶载曲神色平静,并没有探究或者嫌恶的意思。

岑末想到自己衣服内里口袋的一百块钱,有些着急,在不大的卧室里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自己的衣服。

“你的衣服我放脏衣篓里了,是在找这个吧。”

叶载曲从自己衣兜里拿出一卷钱,都是些毛票,叶载曲找了根发带,给钱整齐捆了两圈。

叶载曲把钱递给他,岑末伸出手接过。

叶载曲手指修长白净,而他的双手青紫肿胀,冻疮交加。

岑末涨红了脸,手里的一卷钱还没焐热,就被他双手举着递给叶载曲。

岑末今年十二岁,流浪街头衣不蔽体时他没胆怯过,跟一群乞丐小孩抢纸壳抢垃圾时他也没觉得羞涩。

但在这个当下,他为自己突兀的动作和言语深感忐忑和羞耻。

因为他想要缠着这个跟他毫无关系的哥哥。

叶载曲愣了一瞬,还是先接过了男孩双手捧着的钱卷。

岑末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松缓,继续捧着放在床头的姜汤小口地喝。

他低着头,不敢看叶载曲的反应。

“你叫什么名字?”叶载曲问。

“岑末,我叫岑末,末尾的末。”岑末小声回答。

“小末,我们之间见过,你还记得我吗?”

岑末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了一眼叶载曲,还有他怀里打瞌睡的橘猫,为这样略显亲密的称呼而高兴,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是春初,他刚逃到东城,浑身脏污,快要饿死街头,是叶载曲给了他两个包子。

热腾腾的两个包子啊,他狼吞虎咽地吃完,吃的太快,哽得喉咙发紧,叶载曲把自己的保温水壶递给他。

那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在这样一个干净温和的人面前,是何等狼狈。

他没有接那个纯白色的保温水杯,甚至没有说声谢谢,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在附近的桥洞安了家,也经常在这条银杏路上看见叶载曲,看他不疾不徐地行走,偶尔停下来喂喂小猫小狗。

观察叶载曲成了岑末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如果哪一天看不见,岑末就会失魂落魄。

在有一次看见叶载曲抱走了受伤的大橘猫时,岑末的心脏在砰砰直跳,他在想,自己能不能也被这个温柔的哥哥捡回家呢?

岑末回过神,回答叶载曲的话,也把那声迟来的谢谢说出口。

“哥哥,谢谢你给我包子,你救了我的命。”

岑末手指紧扣着被面,害怕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被叶载曲听见。

他终于鼓足勇气抬头,跟叶载曲对视,他居然被叶载曲抱回家了,岑末知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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