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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在梦中

 

暗雨,房间。

时钟滴答。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哔。

“您所……”

哔。

拨出最后一次,听过无数遍的彩铃前奏响起。

但很短暂。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rry!thenuberyoudialediutofservice……”

手机被置在床头斗柜上,屏保显示出两个男生的合照,一a一o,其中的oga笑得很甜。

“小肃,开门好吗?”这时门外传进笃笃声,不过雨点敲窗,远处的人声显得朦胧而模糊,“你都几天没吃饭了,不饿?我叫杨妈给你送进来……”

“小肃,你开开门。”

由于房内一直没有动静,门外的声音最终悻悻地消失了。

蒋肃仪侧卧在床,衣着打扮明显是几天之前的,泡过雨水非自然风干的气味还留在上面。他看向窗外雨幕,但目光仿佛切断了和外界的所有联系,什么也装不进眼睛里。

心如死灰之际,他凭空听见一道声音:

“干嘛愁眉苦脸的,我不是回到你身边了吗?”

屏保照片上的oga正笑盈盈趴在床头对他说。

“……”

门反锁着。没有钥匙根本无法从外部打开。眼前影像只是幻觉罢了,证明就是方才不曾有过任何开锁之声。

斗柜上多了份晚餐,土豆烤制的馨香扑鼻而来,oga见他不为所动,又轻声笑语催促道:“快起来了,容哥只让我端给你吃,你不会还想我一勺勺喂你吧?”

他眼底先是跃起一抹极微小的光。不过很快又重归黯淡。

没等他屏蔽掉幻觉干扰,oga先一步伸手碰了碰他嘴唇,给长久僵冷的身体带来点点温热:“你嘴唇好干啊,多久没喝水啦?”

“……”他的眼眸无声颤动一下,随后偏向一边。

这是个回避的姿势。

“这样可不行,”oga仿佛看不见他的抗拒,甚至为了和他对视,把头倒下来枕在手臂上:“变难看我就不喜欢你啰……”

他的嘴唇、乃至脸颊,都被oga自顾自摩挲着;那弯弯的眼睫,清爽的雨水气息,足以哄睡猛兽的软声,都在无孔不入地捂暖他的僵冷。

是假的。蒋肃仪想。

“——骗你的,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oga小声说道,随后,翘动的睫毛和呼吸凑近至咫尺之间,非常、非常轻柔地吻在他唇角上。

“我最爱最喜欢你了。”

纵使一触即离,无比温热的触感仍旧带给他真实。

——太真实了。

以至于身体本能叫嚣着冲破理智,他转回目光,沙哑着发出今天的第一道声音:“……真的…吗……”

他好像还笑了一下,发自内心的,只是大概有些虚弱无力,不太能感染人。

oga甜甜笑了:“真的真的。”之后便轻飘飘站起身,“……现在我要去给你倒杯水啦。等一下我哦。”

“别走——”

啪!手机被扫下柜台,小狗挂坠跟着在地板上弹触几下。

oga因为惯性跌向床铺,用手撑了一下才没倒,仰头撞见他仓惶挽留神色,表情略微茫然。

气氛一时无声。蒋肃仪屏住呼吸,托着oga面颊徐徐接近,接触嘴唇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颤抖。

怀中乍然一空,透明身体在他面前破碎成万千星沙,随风扑面而来,冰冷得令人绝望。

蒋肃仪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直到星沙散尽,才想起用手遮挡接下来的强光。

然而已经迟了。

耀目光芒从正对的窗口直射而进,时间齿轮逆向扭转,画面又来到那个阴冷雨夜——一切的最开始。

梦过无数遍的梦境又一次开始重复。

……

只是这次好像多了些新的画面。

“……蒋肃仪,”睡梦中的许瑞言并不安稳,噙着未干的眼泪说梦话:“我错了……”

你哪里错了?

蒋肃仪想。

村子的夜晚被雪映亮,透进阁楼的光昏暗微蓝,蒋肃仪就在光线中站着,虚无缥缈的身形构不成实体,背后是窗,面前是一张床和两个人。

——一个是许瑞言,另一个是他自己。

那晚的自己坐在床沿,注视着无法睡熟的许瑞言,也同样注视着后者从毯下裸露出的青紫痕迹。经过夜色的加持,许瑞言柔白大腿上的种种痕迹更加惹人怜惜。

随后,他看见自己冷冷地为许瑞言加了床棉被,把那某些时刻被抓拽出来的痕迹盖上了。

因为动作轻柔,许瑞言居然不再有醒来迹象。

在很多时候,蒋肃仪都只敢默默做这些事;就像坐在檐下的雪天清早,他不敢让许瑞言看见眼底的血丝,怕被抓住爱意未消的证明。

他也总是会被矛盾的声音扯成两半。

一半声音在说:只不过掉几颗眼泪而已,这还远远不够。

另一半声音反问:为什么要让许瑞言难过?

——难道许瑞言难过,就能令内心获得不可明说的慰藉?

明明只要回头,许瑞言就会恢复以往的灿烂灵动;明明再度相见也是他心之所愿,为何每次碰面,却总也忍不住尖酸刻薄?

虚幻影像消弥,他来到阁楼之下,代替那夜的自己坐在柴垛上,望向逐渐泛亮的天际。

风雪侵袭,他却只感到喉头发涩。

因为无论多少次闭眼,念及此前种种,爱总比恨先一刻涌上来。

……

画面一转,他坐在海岸礁石之上。

月色淡蓝,夜风送来潮声,星光像萤火般落在沙滩,海浪裹挟着粉色海藻,是他从未在梦中体验过的斑斓色彩。

哗啦——

一只矿泉水瓶从他手中划出弧线,落在不远处水浪的浮沫里,原本聚在他脚边的许瑞言立刻游了出去。

夜晚的浪不大,但许瑞言浑身衣物还是打湿了,在月光下泅游了一会儿,很快将水瓶递了上来。

他在许瑞言满怀祈盼的眼神中接过水瓶,下一秒,将其掷向了更远的地方。

实际上寻水瓶的游戏,许瑞言已经不知疲倦地进行了很多次,明媚的脸庞被海水浸得发白,皮肤各处黏着沙粒。

视野尽处,那沉沉浮浮的瓶身已经化为一个小点,许瑞言略显迷茫地看了一眼,回眸露出为难,但还是深吸口气,向前游去。

他运气不是太好,游到目的地刚伸手要拿,一道浪打来,触手可及的瓶身沉入海里,许久才浮出水面,位置飘到了数米外。等好不容易游过去,带着欣喜要抓瓶子,剧情却再度上演。

“咳……咳!噗哈——”如此循环数次,许瑞言几乎精疲力尽,等到带回瓶子,天空已泛起细微光亮。

对于这些,礁石上坐着的蒋肃仪只沉默看着,表情是岿然不动的冷硬。

“咳…咳咳……”许瑞言上了岸,膝盖仍跪在海水里,上半身微微打着哆嗦,紧抓瓶身咳了好一会儿,才抬高手臂递上来:“小肃,喝水……”

没有得到回应,许瑞言眼底的星亮开始变暗,透出委屈和失落。

蒋肃仪注视良久,终于接过水瓶,拧盖喝了一口。

许瑞言瞬间恢复了原有的灿烂。

今晚的海水或许很冷吧。他想。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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