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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亡羊补牢

 

回到家的时候,敬亭正抱着靠枕坐在沙发上,面容憔悴,眼神放空,不再像一个大人。彻夜未眠的容se一眼就看得出。

小钟恍然想象出她是家庭主妇的岁月,日常被不同的琐事切碎,悄无声息地空耗。她不喜欢追忆从前的事,此刻却将自己闭锁起来,沉浸于不为人知的心事。小钟想要搭话,却感到深深的无助。她已走不进她的世界里。

“你回来了?”敬亭先出声,后才木讷地转头。小钟没有睡足的脑袋隐隐作痛,一时竟有种音画不同步的错位感。

还以为你不再回来了,忧虑的眼神如是说道。但见小钟面se不差,她也勉强挤出一抹笑,略带迟疑和讨好,似是极力表明,不该说的话她会忍住不说,小钟依旧可以安心留下。

如此情状反而让小钟不知所措。她对自己的认知还停留在那个需要被管教的小孩,敬亭已然不这样想。小钟已经从永远受照顾的一方变成需要t贴别人的一方。儿nv情长非关她一人的事,妈妈会因她的背叛受伤。

选择与后果都须她自己思量,再也没有大人紧跟在她pgu后面,一旦犯错就大加斥责。妈妈的劝阻也是易碎的事物。她决定暂时忽略,回头就变成难以弥合的裂痕。

“我回来了。”小钟弱弱应声,垂头从她面前走过,径直向卧室。

敬亭也掩着倦意起身,“我去睡会。”

两人险些撞上。敬亭不习惯陌生的香味,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但小钟怎么也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

“对不起。”小钟深呼x1,站在敬亭背后道,像个对演戏一窍不通的演员,表情姿态都生y,台词只是有口无心,很是可笑。

没法挽回才知做错,是不是太晚了?

敬亭没有看她,r0u着鼻子转移话题,“你吃饭了吗?”

现在将近十点,不上不下,不知敬亭想说中饭还是午饭。今天的小钟没有进食,的确有点饿。

茶几的角落放着一个拆封的菠萝包,只咬了一小口。想来敬亭也没吃。

小钟摇头道:“没吃过。你想吃什么?”

我们点外卖吧。

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个好主意。潦草的打包盒会更败坏家的感觉。

敬亭自言自语般道:“随便弄点好了。”说完,她已来到厨房,打开冰箱,随口道,“昨天买了那么多菜没有人吃。”

这话又唤起小钟的负罪感。她不敢说话,默默走到水槽边淘米煮饭,择菜洗菜。青菜的根部冻伤,冰棱像玻璃渣般结满菜叶的缝隙,枯萎皱h的外层剥去就不剩多少。隔夜豆腐细闻有gu酸味,她不相信自己的感觉,也叫敬亭来闻。

“已经坏了,是不是?”

敬亭摇头,她觉得neng豆腐的豆腥味本该如此,“你不想吃就丢了吧”,转眼就回头继续切洋葱。小钟忽然注意到她古怪的切法——将整个洋葱分成四瓣,把圆弧的一面放在砧板上,刀刃沿着切开的斜面一层层削。她不断改换摁住洋葱的角度,切得很慢。

强迫症的小钟忍不住,将她手底的洋葱翻成平面朝下,“一般人都这样放,它就不会跑来跑去了。”

“哦。”敬亭愣愣点头,一刀斜落,只轻飘飘地刮去紫se的表皮。她又将洋葱翻回来,“这样不好切。”

小钟搁下手边的菜,饶有兴味地观察她。

敬亭切到一半,忽然将刀放下,挤来水槽边。

“切到手了?”小钟问。

敬亭洗过手,又r0u发红sh润的眼睛,“不是。这洋葱好辣,进眼睛了。”

小钟将剩下的洋葱切完。收在一起才发现,敬亭切的洋葱片全是均匀的薄扇形,她切的却是不均匀的条和块,差异显着。想来是动作太快,被切的洋葱都没注意,她还从来没有被辣到的t验。

另一边,敬亭四下翻找,忽然道:“啊——家里的大蒜没了。以前那些发芽的被我丢掉了。”

“我去买。”小钟火急火燎地换鞋出门。

她对自己说,有些菜不加蒜就没有灵魂。但当大蒜提在手里,小钟又觉自己只是找了个借口出来冷静,只因不忍看妈妈流泪的模样。她努力地想,还要买些什么?是不是还忘了什么?想不出来。沉重的毛躁感长久蒙在心头,和y云密布的天气一样。

“这么快就买来了?”

油烟机的运作的声响几乎盖过询问。敬亭的jg神好了许多,语气也一切如常,恍若今日无事发生,不过是寻常不过的一日。

“小区门口新开了家杂货店,很近。”

敬亭盛出菜,将灶台交给小钟。饭也煮好了。

“我以为你更喜欢在手机上买菜。”敬亭打开电饭煲,手指被蒸腾而上的水汽烫到。

小钟道:“手机上买需要凑单,不知不觉就买很多。但又没几餐在家吃。”

“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敬亭道。

闻着出锅的菜香,小钟实在是饿了,炒r0u的手脚很快。敬亭见她在桌对面坐下,疑惑问:“你就这么翻两下,r0u熟了吗?”

“这叫控制火候。像湘菜的小炒h牛r0u,就是要炒得快才能保持口感。你尝尝看?”

敬亭听得一愣一愣,半信半疑尝了一块,又若有所思地夹了。但是反过来,不去面对现实,能拖则拖,却最长久地留住彼此。

到家正是饭点,两个人累得一塌糊涂,很快决定晚饭是烩饭。简单炒好中午腌制的虾仁,加上时蔬与什锦菜,在电饭煲里闷成一锅炖,小钟就扑在床上,呼呼大睡等饭吃。大钟毫不反抗被她当成抱枕,身上的厚衣服也来不及脱。这次小钟没有很快入眠,但他唤她的时候,她没有应声,装作已经睡着。

再醒来,怀抱变得热乎乎。汗意在凌乱的床褥间留下一片cha0晕,山茶花洗发水的气味化成温软的t香。大钟睡得很熟,像猫猫一样仰着下巴,微蜷四肢,睡颜愈发显得面白唇红。她0了下他的额头,被滚烫的热度一惊。

小钟缺乏照顾病人的经验,不知该由他歇着,还是先唤他起来,吃饭,吃药。自己生病的时候是怎么样呢?大约会丧失食yu,就算勉强自己吃,最终也是吐出来。但退烧药一定得吃,不然太难受了。

她试图将大钟摇醒,大声喊叫:“喵喵,起来吃药。”

大钟翻身成头朝枕头里的角度,不清不楚地嘟囔一声,看样子一点都不想起床。

小钟拖着他的手臂将人翻面,拽住衣领威胁,“不起来我脱你衣服了。”

平卧的大钟没有应答,依然是任人宰割的模样。小钟还没有残忍到真要落井下石欺负他的地步,无措地呆愣住。过了好一会,他费劲地将被子拽回来,裹住自己,咳了几声清嗓,有气无力道:“我想再睡会。你快吃饭,别饿着。”

“药放在哪里?”小钟板起脸问。

仿佛被她照顾是一件分外不该的事,大钟许久才作答,“书桌,左边,第一格柜子。”

小钟很快端着温水和药回来。他分外配合地起身吃药,有些夸张地道谢,说她实在帮了大忙。但她挂心着刚才发现的秘密,没能应景地笑出来。

小小的柜子里塞满形形sese的药,不熟悉的人实在没法一眼找到其中退烧药。小钟一不小心就翻出来了不得的东西。一份效果很强的止痛药,开于昨年,标签上写着他三十周岁整。还有许多不同品种的西药或中成药,主治的方向方向有两个。他曾患过怎样的病,程度如何,一清二楚。

他b他看起来的样子虚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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