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
“嗯——”静垣眯起眼睛打量她,直看得她心里发毛,片刻后笑道:“你啊,可真不是块撒谎的好料子。”
江灵殊被她看穿,脸便红到了耳根,话也堵在口中,再说不出来了。
静垣却并不在意,托着腮道:“只要凌霄君同意,这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诶,一会儿你去拜见他时就将此事说了,他若应允,我午后便搬了东西来与你一块儿搭建。”
对方看上去仿佛比自己还要上心,江灵殊怔了怔,赶紧摇摇头:“哪有弟子第一日便与师父提这种要求的,不行不行。”
静垣听她这么说却急了,忙拍拍胸脯:“你不敢一个人说,我与你一起总不怕了吧?”
“噗——静垣,我看你倒是比我更想搭这灶台。”对方的举止实在有趣,江灵殊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是不知道这门中的规矩到底有多严苛。”静垣露出一副埋天怨地的表情,“每天不是读经就是练武,还得站的整整齐齐,连句话都不许说。师兄师姐来来回回走着瞧着,就连走个神都要被打手板子,谁不想得空做些别的事?”
江灵殊闻言,心中暗暗对比一下凤祈宫里的情况,不由砸舌摇头,庆幸自己只是一介俗人,不必在此处虔心问道。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不也来了这里,便又一叹。
二人说了好些话,江灵殊只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好再拖延片刻。
但她终究还是要向那座竹屋走去。
静垣在门前拍了拍她的肩,悄声说道:“待会儿等你们说完正事,我大声咳嗽,你便提起灶台的事,隻消说个开头,我就敲门进去帮你一起。”
她虽如此说,江灵殊却仍是忐忑不安,直至她再三肯定保证,这才强放了心,深吸一口气走入门内。
凌霄君仍如前日一般的装束,正侧坐在桌边画着一幅画,她来了亦未抬头,隻轻声招呼道:“来了。”
江灵殊亦如那日一般行礼拜下身去:“弟子拜见师父。”
“起来吧,往后便不必再行这么大的礼了。”
他果真是看得见的……江灵殊心想。自己举止轻盈,并没什么动静,对方亦一直垂首作画,却好似什么都已映入眼中。
她站起身来,抬首不经意间却瞥见左侧窗边,静垣正透过半开着的窗缝儿向她眨着眼睛,随即又悄悄缩了回去,差点便要笑出来,忙咬了咬舌尖以痛堪堪忍住,心中慌乱,唯恐面上转瞬的变化被凌霄君瞧见。
幸而对方并无反应,只是轻轻搁了笔,面向她坐正。
“若有什么想问的,这便都问了吧。”
江灵殊心中最大的疑惑便是那两件事,如今对方既这么说,她便也鼓起勇气,一股脑全问出了口:“弟子想知道,弟子的劫数究竟是什么?又为何在这里修炼一年便可破解?”
凌霄君微微一笑:“这两件事,却不可明言。但现在不明白的事,以后都会明白的。”
江灵殊心中泄气,这样的答覆自是与没有回答无异。可她也知道,涉及高人才可窥见的天机往往都是不能轻易明说的。
既然这个不能问……她想了想,这一次开口却比方才更为小心翼翼:“师父你,真的已有几百岁了么?”
对方笑意不减,轻轻颔首:“不多不少,三百一十六岁。”
“这还不多啊……”江灵殊脱口而出,忙以手掩口,小声道,“常人如何能这般长寿?”
“古来比我活得更为长久的人,并非没有。”凌霄君轻声说道,“且初次见时我便说过,凡尘杂念未舍,终究也不过只是有些修为的凡人罢了。”
自他的语气中,江灵殊并未听出分毫的遗憾,于是好奇问道:“难道师父您便不想飞升成仙么?”
凌霄君轻笑一声:“很久之前自然是想的,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许多可以忘,我却不愿意忘记的事情,从那以后便淡了这个心思。”
可以忘却不愿忘……能够习惯却不愿习惯——江灵殊心中微震,想起自己亦有相似的心境,不由暗暗感叹。
不知为什么,对方虽一直以白绫覆目,她仍能看出他面向自己的神情慈爱而又关切。
江灵殊还想问些有关于百年前那位师姐的事,窗外却忽地传来几声咳嗽,一时卡住,支吾起来。
凌霄君却在此时站起身来,高声道:“不必躲在窗沿下了,进来吧。”
江灵殊和门外的静垣俱是一惊,原来彼此举动早落在他的眼里,根本隐瞒不得。
待静垣垂头丧气地走进来与江灵殊并肩站着后,凌霄君坐回桌前重新提笔细细在纸上描画,一边问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静垣瞥了眼江灵殊,吞吞吐吐地将两人想要搭建灶台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话落许久,室内一片寂静,二人紧张地瞧着凌霄君的反应,生怕他会表露出不悦之意。
“只要别把房子拆了就好。”轻飘飘的,隻这么一句话。
江灵殊与静垣对视一眼,欣喜攀上眉梢,后者更是毫不掩饰内心欢悦,欢欢喜喜告别二人后便下山寻材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