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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

 

我这几天频繁做噩梦,今天起了个大早来上学,从谢述毫无感情地念发言词的时候就犯困,只潦草地瞥几眼就阖上了眼睛。台上颁了好几波奖,颁到最后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一片羡声,我被唤回了些精神,听见高扬在我前面说:“一人一千五……这么多?我怎么就没他们这脑子啊。”

这次联考,四中的总体成绩是最好的,市前十进了三个,学校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千五百块的奖学金。我随着大众稀稀疏疏地鼓掌,想靠在高扬背上重新眯一会,然而变故突生,原本在主席台上坐得好好的校长接了个电话,突然站起身来,对着旁边高二的年级主任说了些什么,接着两人的脸色一起难看起来。

空气的流速仿佛减缓许多,许多目光落到那个方向,没一会,他们两个就带着简生阳下了台,行色匆匆地离开了礼堂。

“怎么了这是,看起来有点吓人。”高扬目送他们关上门,转头问我。

“不知道。”

我对一切有关简生阳的事敬而远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看他没有任何波澜的表情,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不定是你弟参加的竞赛出了什么问题呢,看给领导急得……”

高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主席台。表彰大会的流程已经走到尾声,台上主持人念完了最后一句感谢词,幕布缓慢关闭,礼堂的灯啪地灭掉了,只留下头顶那几排小小的白炽灯。

退场时我路过窗户,看见了楼下跟在校领导身后往办公楼走的简生阳,亲生兄弟间斩不断的心电感应作祟,他遥遥回过头,隔着很长很高的距离与我对视,然后轻笑着对我挥了挥手。

我飞快地错开视线,没再看他一眼。

那天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简生阳。

有人说他在竞赛中得了一等奖,得了保送名额,以后都不用来读书了,也有人说他生病了,只是请了几天的假。

朱嘉在黑板上誊抄重点的时候,旁边几个女生正在聊学生会纳新的事。谢述昨天已经办好了转学手续,下午的时候背着书包上了一辆黑色的跑车,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如此一来学生会不仅少一个人,连带着会长的位子也空了出来,现在学校决定重新选举和招纳,可简生阳还没回来,公平起见,计划便暂且搁置了。

“意思就是他没被保送呗。”

“应该是,反正人家以后肯定能考个好大学,咱们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明年就要高考了,好崩溃。”

朱嘉却突然插话道:“应该不是学习方面的事。”

我抬眼看过去。

粉笔重重地画出一条洁白的捺,朱嘉转过身,单手撑着讲台:“颁完奖以后,我在去化学老师办公室的路上看见简生阳他爸了,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脸色很差,看起来像是被紧急叫过来的……对了,学校门口还停着警车,该不会是冲着简生阳来的吧?”

我呼吸倏然一滞,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而那边朱嘉还在继续说:“最近能牵扯到警察的,就只有方木那件事了吧……”

脑海里闪过一些零碎的回忆,我想起住在简生阳出租屋的那两天三夜和陈念念拨来的那通电话,方木被人打进医院的那个时间,简生阳……刚好不在家里。

恍惚间后背传来一瞬钻心刺骨的痛,我一把抓住桌子的边缘,脸色缓缓白下去。陈念念看过来,问:“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没事。”

这痛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呼出一口气。

显然陈念念也听见了朱嘉那些话,她犹豫了一会,小心地说:“其实简生阳离开的前一天来找过我,他问我有没有警察找你,回答说没有,他又说了句应该快了,然后就走了,我当时觉得莫名其妙,想告诉你又忘记了,刚刚一想才明白过来……他是不是在帮你?”

“……我问问他。”

我从书包里翻出手机,起身想找个安全点的地方给简生阳打个电话,却在门口迎面遇上了一个熟人。

方安神情憔悴,垂在身侧的手在看见我的那一刻颤抖起来。

“季温,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为什么要迁怒我哥?”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咬着牙说,“让你弟弟把我哥打得半死你就解气了?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你觉得你弟弟背靠简家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是吗?”

“人真的是简生阳打的?”我皱着眉问。

“他都亲口承认了!”

“你那天也在办公室?简生阳这几天为什么没来上学?”

“轮得到你质问我吗?他当然是被他爸带回家反省了,把人打成那个样子,这处罚未免太轻了。”

方安的眼里满是愤恨,话里话外都是刺,“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现在看见你们都让我觉得反胃!”

我本就不怎么好的脾气在此刻终于被点着了,念在她是个比我矮一个头的女孩子,说话前我竭力把语调压平和了:“你大概不知道是你哥先招惹我的,在拒绝你的表白以后,他带着好几个人把我堵在拐角施暴,不过我也还手了,所以这件事没有被摊在明面上。之后的日子里你哥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我,我甚至想拿刀捅他,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哥的本性,但因为他护着你、被伤害的人不是你,你就可以视而不见。”

上课铃声在这时敲响,身边的人像潮水一般聚涌又散开。我看着她,补充道:“我没觉得简生阳有错,你应该庆幸那晚不是我动的手。”

走廊里完全陷入寂静,方安眼神怔然,大脑似乎宕机了,我不想再多说,迈开腿离开了。

上课期间的厕所不够安全,本着逃课会被李向伟骂,逃学也会被李向伟骂的原则,我毫不犹豫地翻出了学校。

手机对面传来嘟嘟的忙音,一分钟之后自动挂断了,我蹲在共享单车旁边,冷风穿过条条街巷涌到我的面前,将散落在地上的碎纸吹起微弱的弧度。

其实我也不知道电话通了以后要做什么,那晚被简生阳挑明的感情仍然像一根刺一样卡在我的喉间,无论强行吞咽还是任由它扎在那,都不是什么好办法,埋藏在我们皮肉之中的血管里流淌着相似的血液,我无法和他划清界限,更无法彻底做到对他视而不见,所以大脑不受思维控制地开启了托管模式,我再一次拨过去,又等了好一会以后,嗡地一声,电话通了。

“哥。”

他的声音听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不同。我停顿一会,问他:“你现在在家吗?”

“嗯,在家。”

“什么时候回来上学?”

“可能还得过几天吧。”

“为什么?”我语气沉了些,“简宗仁禁足你了?”

他默了一会,发出一声低低的应答。

“还有呢?只是禁足?”

“嗯。”

我在心底松了口气,眉头还是紧绷着:“你知道自己差点背上一条人命吗?之前说我冲动不计后果,结果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你想败掉自己的前途吗?”

“不会的,我下手有数,这点小事简宗仁可以处理,对我不会有影响。”他说,“本来没想亲自动手,可那天恰好被我撞到他和别人打电话,说要再找你一次,我头脑一热,反应过来的时候塑料袋已经套到他头上了。”

“……”

我额头青筋顿时乱跳起来。

“这个时间大家应该都在上课吧,你逃课了吗?”他问。

“逃了。”

“好吧,我会替你跟李老师说一声的。”那边很安静,除了简生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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