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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节

 

张安世:“……”

朱瞻基压低声音道:“母妃前些日子,与彭城伯夫人谈及阿舅的时候,她可高兴了,说是阿舅有出息,扬眉吐气,就算不凭外戚的身份,凭着阿舅的功劳,也是世所罕见的,还说,阿舅是卫青。”

张安世道:“好了,知道了,知道了。”

“阿舅莫非还以为我在骗你?”

张安世依旧不作声。

朱瞻基深深看了张安世一眼:“阿舅,你真糊涂!”

张安世忍不住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平日里,我见阿舅挺聪明的,可今日怎么这样的糊涂。不,看来也未必是阿舅糊涂,而是这天底下,最了解母妃的人,不是阿舅,而是我。”朱瞻基说到此,不无得意之色。

“母妃堂堂太子妃,才不会因为你奉旨去办事,而责罚你呢。再怎么说,你这也是奉公,而且是护驾,怎么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这事情的轻重,全天下也没有几个人有母妃看的透,母妃今日这样干,其实……”

张安世禁不住道:“其实是什么?”

朱瞻基笑吟吟的样子,道:“这我可不能说,说出来,若教母妃知晓,必要骂我的。”

张安世道:“瞻基,你变了,你变得阿舅不认得你了,阿舅总以为你是乖巧的孩子,哪里晓得你现在对阿舅已经开始玩心眼了。”

朱瞻基嘟了嘟嘴道:“明日阿舅就知道了。”

说罢,朱瞻基站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过一会儿,朱瞻基又捧着一根绿豆棒冰来,愉快地舔舐,津津有味的样子。

恍惚之间,张安世才意识到,这个当初连走路都不稳当的小家伙,已经长大了。

可惜,张安世并不觉得欣慰,却只觉得心累。

看吧,长大的孩子,一旦成人,就没有那么可爱了,这家伙浑身上下,都有一股油腻气息。

……

徐皇后身子一直很羸弱。

毕竟年岁大了,再加上从前有旧疾,自打朱棣的噩耗传来,受了一些惊吓,身子便更羸弱了几分。

朱棣索性也暂时不理外朝事务了,只在大内作陪,人到老了,就不免容易回忆起往日的许多事来。

谈及从前在北平府的事,谈及三个孩子,亦或者,谈及自己的孙儿。

如此一来,夫妇二人,不免百感交集。

他们从起初的时候,就从不曾是寻常百姓家的夫妻,可人性却是相通,并非因为你是王侯,所以情感会比寻常人更觉得矜贵。

或许是因为太祖高皇帝的缘故,让朱棣小小年纪,便送去了凤阳中都学习农耕,体尝人间疾苦。

又或者,是当初就藩北平,奉太祖高皇帝的旨意,出击塞外,长年累月的军旅生涯之中,处在那茫茫的大漠之中,即便是当时贵为藩王,乃天潢贵胄,也依旧要体验人间百态,还有那种难掩的思家和孤独。

朱棣唏嘘着,他一辈子经历太多太多的事,正因为这种远超寻常人的阅历,在尔虞我诈以及刀剑争锋中经历过的岁月里,他才格外的珍惜徐氏在旁,自己与之对坐,说一些家事。

此时的他是最轻松的时候,可以放下对一切人性阴暗的防备,也不必担心有人对自己的图谋而产生的紧张心理。

徐皇后笑着道:“不知老二和老三在外头如何了,见了他们的奏报,倒是都好好的。”

“他们还年轻,巴不得人在外头,没人管束,关起门来做小霸王呢。”朱棣笑了笑道:“等他们也老了,只怕就要想念南京城,想念朕和你了。”

徐氏颔首:“那等他们老了,陛下准他们回来吗?”

朱棣叹道:“既然在外头扎了根,就好好的在外头吧,这是帝王家……回来做什么呢?朕从前也在想,当初皇兄在时候,皇考为何对他如此喜爱,而对诸子却这般的疏远,分封在外,便几乎不再过问,却将所有的父爱,统统都给了皇兄。”

朱棣说罢,目光幽幽:“朕当时在揣测,觉得是不是因为诸子都不如皇兄,亦或者只是因为……他是长子。可现在,朕才算真正明白了,这是因为皇考他只是想绝了诸子的念想。他是害怕,表现出喜爱,反而给了其他兄弟其他不该有的盼头。”

“想必皇考当初在南京时,每日一定是也如今日朕和你一样,在想念着塞外的朕和宁王,也在念着湘王、周王。可他是天子,他不只是人父,也是人君。所以啊……天子无情,不是因为做皇帝的,非要刻薄寡恩。而是正是因为有情,才需无情,也正因当初皇考爱诸子,这才只钟爱皇兄,疏远诸子,这是为了防止兄弟相争,骨肉相残。”

徐皇后听罢,默然。

朱棣眼里竟微微含泪下来,似乎在想着某些往事,亦或者想到了曾经那自己百般表现,却总是冷漠以对的严父,禁不住的,他深吸一口气。

外头传出脚步声。

朱棣脸色一冷,那本是隐约带着雾气的眼眸,一下子锋利起来。

“陛下。”有人在殿外拜倒道。

“何事?”朱棣语气不再似方才那般饱含情感,多了几分冷漠。

“太子妃娘娘……病了……太医院,请了许多御医去诊视。”

朱棣听罢,脸色一沉。

徐皇后也不由道:“好端端的,怎么病了?陛下,会不会前两日,因为陛下和张卿……”

朱棣道:“进来说话。”

宦官蹑手蹑脚地进来,又拜下:“回皇后娘娘的话,听说是……张都督去了东宫,太子妃娘娘动了怒,说……说……”

朱棣道:“无妨,你细细说。”

“说张都督总是做危险的事,教她担心,张家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当初太子妃娘娘的父亲,便亡于靖难,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可张都督却四处得罪人,惹来天下人的怨愤,又总是将自己置之危险的境地……还说张都督胡闹倒也罢了,偏生还怂恿陛下,陛下若有个什么好歹来……张都督便真真是不忠不孝了……”

朱棣听罢,一时唏嘘,竟说不出话来。

去江西,是朱棣的主意。

这是不能责怪到张安世身上的。

张安世护驾有功,至于惹得天下人的怨愤,那也是因为张安世效忠皇帝,矢志不渝。还有历经了危险,要说这个,那也是朱棣带的头。

所以理论上,无论如何,这也怪不到张安世的头上。

可太子妃是他的儿媳妇,当然不能怪他这个皇帝公爹,因为担心,而迁怒于张安世,却也情有可原。

这换做任何女人,怕都要如此。

朱棣老脸一红,抬头道:“御医诊视过了吗?”

“已经诊视了。”

“如何?”

“是说肝火盛,再加上积忧成疾,需好好将养。”

朱棣叹息道:“她一个女人,也不容易啊。”

徐皇后道:“她的感受,臣妾再清楚不过了,当初陛下出兵塞外,臣妾在北平王府,也是日夜担心,此后陛下靖难,九死一生,那自不必言了。”

宦官便又道:“因此,太子妃娘娘还责罚了张都督,让他跪了一日思过,滴水未进呢。”

朱棣唏嘘:“这也不能怪张安世,他是忠孝难两全,夹在中间,也是难为啊。”

徐皇后蹙眉起来:“臣妾倒也听说外间对张卿怨愤者,数之不尽。此次在江西,有人竟敢对陛下动手,陛下尚且如此,何况是张卿了。”

朱棣道:“还是你与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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