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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凭什么我要为了你们的大团圆结局让步?

 

“殿下,昭阳殿侍卫通传……楚侍郎逃了!”

温玉被一声吵闹震醒,不耐烦地睁开了一只眼睛,轻瞥了眼跪在地上抖如筛粒的宦官,竟是怔的发懵。

温玉陡然的震惊在下人眼中变成了震怒,官官们吓得哆嗦,头磕在地上求饶:“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温玉转头看了一眼觉得应存在于床西侧的通身全镜,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他一朝不幸,竟变成了这副鬼样子。金雕玉刻的正面墙镜中照出官殿的华丽装饰,雕梁画栋,美不胜收。他正慵懒地靠卧在一张檀木贵妃软塌上,披着狐皮大氅满身珠玉华贵,只是左眼上绣金线蛟纹的黑绸眼罩,在他白得病态的脸上格外刺眼。

大量的记忆痛苦地挤压进他的大脑。温玉,先帝第七子。狞猎时从马上跌落,被马蹄踏断双腿,左眼被地上石子戳瞎,当年母妃羌幽贡女程夫人去世,十岁受封端王前往封地临江。

剩下的记忆多跟刚刚宦官提及的“楚琰”息息相关,像是整个宇宙中心都围绕着楚琰在转,温玉很快就梳理出来了原主悲剧的一生。

他是自不量力的炮灰“攻”,明明是不能人事的阳痿,却对芝兰玉树的临江御史之子楚琰一见倾心,辖制楚琰父母,逼迫他成为侍郎,实为禁脔,囚禁宫中,以观楚琰自渎为乐。楚琰不堪其辱,现已逃亡。

以他的记忆,楚琰应是逃往京师,被皇帝搭救。他争抢楚琰的种种行径都会成为皇帝英雄救美py的一环。他自己反被削藩夺权,以失败的结局为楚琰和皇帝创造爽点。

他唯一一次即将从皇帝手中抢回楚琰的机会,又被另一强攻半路劫走,那才是楚琰的最终归宿,是楚琰的真命天子,比当今皇帝还要狠绝,心机深沉的异姓王——羌幽靖王。而自不量力痴恋楚琰的他,根本不是靖王的对手。

后来皇帝和靖王为争夺楚琰开启战争,楚琰为助靖王,到他这里骗取母亲留下的遗物,交给靖王,待靖王攻城时,他看见遗物,心如死灰,欲自焚而亡。或许是为了楚琰曾经在他这里受尽折辱,靖王留他一命,囚禁地牢,蛊虫侵身,灌以十数种毒药轮番折磨三年,才以鸩毒赐死。

如今他回到了楚琰第一次出逃的时间,之后他像癞蛤蟆般恶心着楚琰和他的两个攻,每次都像跳梁小丑一样收场,最终下场也如此唏嘘。如果此时放手,未来便不会那般凄惨,

温玉暖在狐皮大氅下戴着翠玉扳指的手绞着锦袍纽扣上的璎珞,如果是换做以前,他可能会选择成全。可是……凭什么我要为了你们的大团圆结局让步?他如今哪怕自损一千,也要换敌八百。

温玉勾起唇角:“把楚郎找回来,本王会好好待他。”

温玉眼中没有失去所爱之人的伤心气恼,像往常在楚琰处吃瘪一样暴怒如雷,他平静中带着浅笑的样子比他生气时让人更加不寒而栗。

宦官们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吓得发抖哆嗦,他们不知道临江王此刻只是想让他们找回楚琰,还是已经气到糊涂,下一秒就会杀人了。

“奴才遵命。”

趁着温玉还没发作,宦官们纷纷作鸟兽散,走路的速度都快的起风,只想尽早离开清静殿,可未能走出殿门,又被温玉叫住。

“等一等。”

宫殿里瞬间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到,十二月的天气降下一场丰年大雪,此时正是化雪最冷的时刻,宦官们的额头却冒出黄豆大的汗滴,划过剥了壳的鸡蛋脸,打湿了一片官服。

“去京城方向找,或许能找到。”

“奴才多谢殿下指点!”

清静殿一下便清静了不少,温玉窝回绒毛被子里,这具身体当真是弱得很,宫室里炭盆熏炉足足有二十多个,手心抱着火炉才堪稍暖,连手腕都还凉着。刚刚宦官出殿,明明有屏风为罩,却还是感受到殿门开合的冷风,吹得他浑身都发冷。

“殿下,手炉该换了。”

温玉抬眼,面前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书童打扮,眼睛的颜色比寻常的人略浅一些,是程夫人的贴身侍女之次子,唤作覃琅的,自小跟在他身边伺候。他是原主记忆里唯一对原主真心的了。

“殿下,今天一早雪便停了,奴才已经让人为殿下扫清积雪,方便您出游。殿下现在午睡醒了,可要出去转转?”

人有时候就是贱得慌,分明身子惧寒,却还渴望赏雪,分明身体孱弱,却还希望出游。原主这具身子骨,连路都走不了,却喜欢游玩。温玉也喜欢,只是这具身子太弱太怕冷,他担心风一吹就会生病。

温玉上了覃琅准备好的马车,用牛皮密糊,一丝风都不透。里面烧着炕火,暖烘烘的,宽敞的车厢铺着厚实的鹅绒棉被,是冬眠者最爱的小空间。

“殿下当心。”

覃琅抱着他上了马车,拉下厚实的棉帘,点上熏笼里的香蜡,温暖的火光将车厢里的黑暗驱散,一片暖色。

温玉上辈子还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有一间独属于自己的温馨小屋,可以不大,但是只属于自己,可以由自己布置、装饰。可惜他的父母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想法。

马车碾过一块僵直的尸体,温玉被颠了一下。他本能地想要起身去看是不是碾到了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独立地坐起来。

温玉心中一沉,唤了声覃琅,叫人把死尸挪走,免得回来时再碾到,颠着了他。

覃琅倒是听话,只是挪动尸体时向车厢内的温玉喊了一声:“殿下!他好像没死!这人的身子骨真硬,这一夜的雪盖在身上,竟没把他冻死。”

温玉咳了两声,若是换作他这身体,这么折腾,早已经投胎八百回了。他恶毒地嫉恨外面的活尸,命令道:“丢到路边,别管了。”

覃琅于是照做,温玉掀开了一角棉帘,覃琅令人搬动活尸的时候那人脸上的雪抖了下来,被温玉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是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攻破他城池、灌他喝下十数种毒药、用鸩酒将他毒死的羌幽靖王。现在却倒在了他出游的路上。

温玉怔了许久,眼底生理性的恨意和心底矛盾的纠结凝聚在他紧紧蹙着的柳眉中,最终眉头舒展开来,痛快的情感如同透过绵帘的冷风般吹进他的四肢百骸,令他通体舒畅,他盯着侍卫们搬动的活尸,绽开一个病态的笑容。

“把他抬回宫里去。”

靖王,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

温玉回去时,宦官们已经排好队列在清静殿前等候,不像他初醒时的心惊胆战、如履薄冰,而是各个神采奕奕的迎接,温玉懒懒地瞥了一眼总管太监,对方立刻知情识趣地答复道:“殿下好谋算,楚侍郎果真是前去京城,被我等中途所劫,现在已经在昭阳殿等候殿下了。”

“赏。”

温玉丢下一句话,便坐着轿辇去了昭阳殿。

他现在要去看看,他可爱的楚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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