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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生相克

 

洒下一片阴影,高挺的鼻梁下,一张薄唇咧开,嗓音清润撩人。

“要谭笙死。”

他的胳膊真的废了,现在藏在衣服里的右手打上了石膏,里面的皮肉被切开十三次,他的皮肤里有很多异物,需要不停的切开缝合,折断的骨骼又要再切开深处,在脱离的地方清扫组织,再接上。

原本一个几十分钟的小手术,现在整个过程长达三个小时,他不能留下任何的弊端,所以他选择了极端的开创手术,这也是他不想留下任何痕迹,提醒他受过的屈辱。

谭笙那个神经病竟然真的打断了自己的胳膊,谭家是家大业大,几代经商有足够的底蕴,在现在龙蛇混杂的市场如鱼得水,很大一部分是祖上积业,而到现在这一辈,又是没有亲生孩子,对于市场已经有退出的意思。

而在这个想要安然退场的时候,谭笙像半路杀出来的一条狗,打翻了他们蓄了多年的平衡。

不知所谓的疯子第二天就被谭家拘禁了,还停了他在公司的职位,现在赋闲在家,自身难保的泥菩萨,也就不能再来管姜黛了。

直到太阳落山,夏琛离开,姜黛还维持着这个姿势,手背上的留置针回了血,一截红色的小蛇,趴在他青白色的皮肤上,他搓了搓冰凉的俩只手,打开了那个文件夹。

里面只有几张照片,是一场不甚奢靡的晚宴,那里的人各个浓妆艳抹,雌雄莫辨,他们脸上的色彩饱和又刺目,狰狞的好像要从照片里爬出来。

亲昵拥吻的名人被推搡到桌,盛开的红色裙摆上涂满美食,鲜红的利刃在琉璃灯下夺目,满目的疯狂让姜黛倒吸一口凉气,直到他勉强在其中认出来一个人。

他在照片里看见了许则,他站在桌角,高高的仰起头,脸上的颜料已经模糊,流到了他的西装上,滴滴哒的五颜六色宛如伤口溃烂,从胸膛烂穿。

下唇不自觉咬住,脑海里过电般的回荡起来谭笙溃烂的口腔,焦躁不安爬满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的手指凉的只能蜷缩进手心。

他又在照片上仔细寻找,果不其然,他还看见了夏琛和俞承,他们坐在角落里,似乎没有参加这场闹剧,可是他们手里夹着乳白色的雾气,卷曲的丝丝缕缕模糊了他们的脸。

“还有,还有,还有……”

反反复复的查看每一个人的脸,姜黛眼睛一阵酸涩才停下来,这时候的窗外已经泼了墨,看不见尽头,浓郁的好像被关进了匣子里。

他没有在照片里看见谭笙,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是亲眼看见了谭笙从船上下来,白色的西装浴血还朝,被簇拥在人群中,青涩的少年脸庞上挂着令人胆寒的笑意,就此成为了他自此三年的噩梦。

这一切一切的答案都在谭笙手里,可是他的态度迂回百转,每次问到这里,他就像揭下来这层人皮后的怪物,用那副诡谲的眼睛望着自己,让姜黛什么都撬不出来。

而他还能想办法的地方就只有那艘船,根据夏琛提供的信息,那艘船的主人住在郊外的一栋别墅。

住了几天医院,他匆匆回了家,烦杂的思绪在他的脑子里打结,夏琛的要求犹如洪钟,在他的脑子里飘荡,悠久长远。

外面又阴下来,随时都会下雨。

湿润的空气接踵而来,是比前几日更加的阴冷,直往他怀里钻,宽松的裤腿被潮湿的手掀起,他回过头,望见了一把黑色的雨伞,湿润的伞身像含苞待放的花朵,湿淋淋的抖下来雨水。

而它的尖端正挑在了自己的裤腿里,尖锐的钝痛迟迟传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电梯门前,小区楼下加强了许多门卫,还有检查住户信息,他这才仓皇的摸了摸空无一物的裤兜。

他出门什么都没带,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皱巴巴的橙红色萎靡乖觉,贴在胸口随着他的动作褶皱。

“你是哪户的?”

:换人了。

姜黛张望着也没有看见熟悉的门卫,他张口报了门牌,他们拿出来几张白纸小声的讨论着,频频看过来的视线裹挟着讥讽和窥探,犹如鞭挞一下下抽在身上。

垂在身侧的手已经冻的发青,苍白的脸上一双琥珀眸子沁着水光萦绕,却梗在喉咙里,不敢滑下。

“护主的名字是许则,先生你是护主的什么人?”

话涌到嘴边,又卡在了喉咙里,憋闷郁结的让他的上颚发抖。

妻子,爱人,还是情人?

“先生,你要配合工作啊,最近刚发生了凶杀案,安保肯定要加强的啊,还有你要是真是这里的住户,你让家里人下来接你,或者护主打个电话……”

“不,不用了,谢谢。”

快要下雨了,变的匆忙的人们人挤人,姜黛的嘴唇已经冷的发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爬出来鸡皮疙瘩。

为了避免给别人造成影响,他垂着脑袋抱着手臂退开俩步站到了台阶上,周围的人流在余光里消散,一张白色的烫金名片扔在了姜黛面前。

轰隆一声,雨水淅淅沥沥洒下,在他的肩上晕开水花,苍白的下巴微微颤抖,下唇淤血般的红,叫人移不开视线。

阖上还剩最后俩个电的手机付了车费,姜黛深深吸了口气,头晕脑胀的皮革的味道在雨夜发酵,缠着他的口鼻,随着每一口呼吸钻进肺腔,再直冲大脑。

紧闭的双眼露出来眼皮上的青色血管,阖动不安的眼睫宛如蝴蝶,冰冷的,苍白的,惹人怜弱的,握在手里的卡片已经拧的变形。

什么都没有了,许则离开了,他还能在他们曾经的家里睹物思人,可是现在,他连证明都说不出口,沉重的现实跟雨水一样砸的他喘不过来气。

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会不会一切都是他临死前的黄粱一梦呢?一觉醒来,他还是那个凌晨三点还在送外卖摔在高架桥下的孩子呢?

“先生,先生到了。”

“好,好,谢谢您。”

直到司机师傅喊醒了他,猛的睁开眼来,一口憋闷的气重重的呼出来,潮湿的手心已经把那张卡片打湿,他局促在后视镜里撇了一眼,对上了一张十分古怪的脸。

露出来青皮的寸头,雾萋萋的眼神下戴着白色的口罩,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可是他阴郁冷漠的眼神让人看着就觉得心生恐惧,那是轻蔑的犹如在看动物。

对方似乎做了一个表情,呼吸变的急促,在口罩里鼓动起来的眼睛,那黝黑的皮面上的沟壑都一清二楚,隔着后视镜匆匆一眼,姜黛若有所思的下了车,看着黑色的车尾气消失在转角。

“咚!”

一声巨响在身后响起,犹如天上的闷雷般骇人,姜黛俩腿都麻了似的警觉,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别墅。

一排落地窗不着寸缕的揭开别墅的设计,花岗石的纹理冷硬围绕,露出来室内暖黄色的光,里面的家具都是无尽的黑色,在贴近窗下有一架白色的钢琴,洁净无尘,是压抑至极的屋子里唯一的亮色。

跟一楼敞开的窗户相反,二楼的窗帘紧闭,黑褐色的罩子把其中完全包裹,一切的神秘莫测都叫人觉得好奇。

姜黛不安的看了一眼手机,安静如水的没有任何声响,自从在医院消失后的谭笙再也没有给他发过消息,他的手机也再也没有响起过。

冰冷的手指出了冷汗,思绪飘忽:刚才的声响是来着这里面吗?那么响的声音,会是什么呢?

天边已经了无星月,无尽的黑幕里只有肩上的雨水陪着他,淋了雨变的湿重的脚步缓慢,他来到了门前,在玉石雕刻的房檐下踩下水渍。

“叮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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