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场盛极而衰的奇景。
也似躁动的心火。
齐昭海撇过脸,不去看那消失殆尽的点点火光。
宋冥只当他是因为烟被没收,所以闹了脾气。宋冥倒也不介意,只轻轻一笑:“为什么学抽烟?”
“工作需要。”齐昭海话音硬梆梆的。
工作?什么样的工作需要吸烟?宋冥若有所思。
抽烟一般是为了提神消愁,可在齐昭海最倦最累的时候,宋冥也从没见他吸过烟。除非,吸烟是为了……利用烟在社交方面的作用,融入某个特定群体。
结合齐昭海迅速的晋升经历,宋冥心里很快有了底。
齐昭海大概在犯罪团伙里做过卧底。只有这样冒着极惊人的风险,在那起大案的破获过程中立过大功,才可能被提拔得这么快。
“后来呢?”宋冥问:“这烟为什么又戒掉了?”
她知道,戒烟一贯艰难。
何况烟酒的危害性相对没那么严重,许多人都对此不以为意。
“因为一个人。”
齐昭海终于转过头来,用那双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眨地注视着她:“她不喜欢烟味,而我刚好记得。”
食心傀儡15
齐昭海有一双很亮的眼。
从这寒星似的眼眸里, 宋冥仿佛看见了很多——
转瞬间吞噬森林的炽烈山火;盛夏沿海地带席卷城市的飓风;哗然溅碎在岩石上的飞瀑……所有宋冥读得懂读不懂的情感,都被悉数压制进那深黑的瞳仁,浓缩于这个回眸。
安静,却极尽喧嚣。
简直要让人从灵魂深处都泛起颤栗。
然而此时此刻, 宋冥却不期然地想起, 她此前在警局窗前,遥遥望见的那一树蓝花楹。
那树绽放得不合时宜的繁花, 如烟如霞。纵使明知寒风凛冽, 也毅然决然地选择吐蕊绽放。蓝紫色的花瓣在严冬里飘摇的姿态,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执着?
宋冥很快联系上了齐昭海仅有的那个绯闻。
她沉吟片刻, 问:“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那个让你爱得死去活来的前女友?”
“前女友?”齐昭海突然看向她, 随即苦笑着解释:“其实算不得前女友,都是局里的人乱传的。她甚至……没给过我一个表白的机会。”
那人的心,好似一块捂不化的坚冰。
懵懂无知的少年被她的剔透吸引, 妄想用一腔炙热的爱意将其融化, 可直到手脚都冻僵麻木, 也换不来她的一个展颜。
“直到遇见她,我才知道, 一个人的心居然可以这么冷。”
齐昭海仰头,望向无星无月的夜空。仿佛夜色的漆黑,能够遮掩住他眼底同样深沉的怅然:“我拼命追赶她的脚步,只想多陪她一段时间。有好几次,我都以为她终于愿意接受我了。但直到我好不容易托人,把情书放到她抽屉里时, 我却看到……”
他闭了闭眼睛,喉咙好像被尖利的骨刺哽住。
以至于, 齐昭海不得不抿着唇沉默好久,才终于找回把这句话重新接上的力气。
“……我看到,她连看都没看,就直接把我写了一晚上的情书扔进了垃圾桶里。”他嘲弄地扯了下嘴角,云淡风轻的每个字背后,都是一道撕裂的伤疤:“还是特意戴了手套扔的。”
仿佛那封情书凝聚了齐昭海心血的情书,是应该被无情丢弃的有害物品。
若敝履,如草芥,不值得她一瞥。
宋冥在齐昭海身旁的台阶坐下,观察着那溢于言表的痛苦与哀伤,心中一时竟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实话说,宋冥其实不太能理解爱情。
尽管她研究的便是心理学,能够不假思索地背出影响爱情的激素,但人类的心理是那样复杂又深不可测,至今仍然有许多方面,是最前沿的学者也尚未探究透彻的。
比如,爱情。
无数的文学家不吝以最华美的辞藻吟咏爱情,以最极致的篇章赞美爱情,但它在宋冥这里,只不过是一缕迷思。
捉摸不透,缥缈不定。
宋冥只好凭借经验,寻找这种语境下会使用的惯常语言,充作回应:“有你这么爱她,这个女孩很幸运。”
“你真的不记得她是谁了?”齐昭海在宋冥讶异的目光中转过头,颇为认真地看向她:“那个女生也是在云程市长大的。”
齐昭海的眼瞳折射着灯光,在黑暗里微微发亮。
似乎很期待宋冥的回答。
然而,宋冥却只是摇头:“抱歉,我并没有印象。这或许是因为我们之间差了三年。初中只有三年,高中也是三年,连大学也才四年而已,我们中间隔的年级太多了。更何况,云程市那么大,我很难知道你的事情。”
她说完后,才觉齐昭海面色似乎有些古怪。
“怎么了?”宋冥不禁问道。
“没事。”齐昭海低着头,垂下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可即便如此,宋冥还是从那发丝的缝隙之间,窥见了他眸底一瞬间粉碎消遁的光彩。
明明看不见他的微表情,宋冥却感受到了深深的失落。
不知是不是那根烟的缘故,齐昭海感觉头脑有些昏沉发晕。好像有一层层沉闷厚重的阴云,密不透风地蒙住了他。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