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冥隐在警员中,默不作声地打量她。
这个女人姓徐名萱,是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也是个全职妈妈。因此,更多的时候,这个名字往往被“房仁延的太太”或者“孩子的妈妈”等称呼代替。
看见徐萱的眼泪,齐昭海顿觉棘手。
这样一个刚失去依靠的妻子,估计很难相信丈夫的所作所为。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想出对策,石延这个五行缺情商的愣头青,就已经嘴快地开了口:“那个,房太太,我们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
此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够了!”徐萱顿时爆发了:“你们出去!全都给我出去!”
她猛地站起身,推搡着把警员往家门外撵,歇斯底里的嗓音犹如困兽咆哮,把打开卧室门偷看的孩童吓得哇哇大哭。霎时间,哭声、骂声和低泣声在房间里混作一团。
震得人耳膜生疼。
齐昭海突然很庆幸,这次带了简尧和樊甜恬一起出来。他们俩一个安慰大人,一个哄逗孩子,总算将情况暂且稳定下来。
“请相信我们,我们会找出凶手的。”
简副队放柔语气,将擦拭泪水的纸巾递到徐萱手中,循循善诱:“所以,还请您现在好好想想,房仁延近期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或者曾经给过你什么东西?”
“就比如,u盘之类的。”齐昭海补充道。
徐萱垂眉抱起年幼的儿子,抽噎着思索片刻,而后缓慢地摇了摇头:“没有,他最近正常上班下班,回来还会陪儿子玩一会儿,和平时没差别……”
她语气凄然,眉眼间哀色真切。
然而宋冥留意到,徐萱开口前很轻地抿了两下唇,应当是在犹豫什么。而且说话时,她双眸始终关注着对面的简尧和齐昭海。
这注视,久到有点不对劲。
宋冥敛下桃花眼,眸中光影几度变换,透出彻骨冷然。
尽管有些人撒谎时,确实会心虚闪避他人的目光,但更高明的撒谎者则恰恰相反。他们将凝视当做伪装,看上去坦诚又专注,然而那因紧张而扩大的瞳孔,却会出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就像徐萱现在这样。
她正观察着警员们的反应,判断谎言是否已被看破。
如此明目张胆的姿态,让宋冥忍不住眸光渐沉。不过,既然徐萱想要跟他们演戏,她也愿意陪着多演一两场。
“看来,房太太是真的不知情。”
宋冥斜靠在沙发上,遗憾地轻叹道:“不过这家里收拾得可真干净,房太太应该不会介意我四处走走,欣赏一下吧?”
不等徐萱同意,她便迈开步伐。
先是餐厅,然后再走进厨房、主卧……每经过一处地方,宋冥便有意地放慢脚步,以余光向徐萱悄然瞥去。但令人讶异的是,直到将整间屋子走完,徐萱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她依然抱着自己的儿子,目光波澜不惊。
这么能沉得住气?
难不成,是她猜错了吗?
宋冥一点点拧起眉头。正困惑时,她忽然看见了徐萱放在玄关上的钥匙——亮晶晶的一大串,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其中的每一个,都分别对应着一处紧锁的封闭空间。
陡然间,某种大胆的猜想如藤蔓般疯长起来,攀缘上心脏。
她或许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尽管没在房仁延家待太久,但当他们重新坐进车里时,挡风玻璃外的阳光已然耀眼刺目。
宋冥下意识眯起眼眸。
她微微后倾,倚靠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慵懒得像条软骨的蛇。
齐昭海刚一偏头,便很不巧地将这画面尽收眼底。他显然有些看不惯宋冥这样,忍不住嗤笑道:“坐成这样,你是没有骨头吗?”
宋冥睁开双眸,勉为其难地瞟他一眼:“对,全世界就你骨头最硬,行了吧?”
她语气敷衍,活像在哄小孩。
“你……”齐昭海转过脸来,正准备反唇相讥。然而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他临到嘴边的话语,却蓦地噎在喉中——
宋冥很少有这样毫不设防的时候。
冬日的光是浅薄的,照在身上却有种温暖的错觉。宋冥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碎金中,桃花眼因为倦意微微阖起。就连长期盘踞在她眉间的阴冷气息,也在这抹光下逐渐淡去了。
美好却易碎,好似琉璃梦境。
齐昭海终是没忍心打扰她,只能暂且转移话题:“樊甜恬,总结下我们这一趟的成果。”
“好的,齐队。”樊甜恬翻开做的笔录:“根据徐萱的说法,校园墙上那个跟房仁延出双入对的女生,名叫符苗苗。她坚持认为是符苗苗陷害了房仁延,不过这个说法还有待确认。毕竟,她根本不知道房仁延在外面做过什么。”
说着说着,她惆怅万分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还是言情小说里面的男主比较好,大部分都长得帅、身材好、有实力还守男德……最起码,不用担心遇到房仁延这种人渣。”
唯一的缺点就是——
这种人在现实里基本找不到。
“我倒觉得,房仁延做这种事情这么久,徐萱未必真的不知道。”宋冥的双眼依旧闭着,言语中却隐含锋芒:
“在你们询问的时候,她说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