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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想让你给他当妾呢

 

谢文青捻了捻薄须,沉吟道:“招赘并非常事,快不得,须从长计议。”

谢语竹将要跟父母谈一谈他相中的人选,忽然,纯黑夜幕亮如白昼,闪了好几下,滚滚响雷在天边轰隆隆炸开,震耳欲聋,原本渐收的雨势又势不可挡卷土重来,磅礴大雨倾泻而下。

李玉素赶紧关了门窗,“哎呀”一声道:“不好!这雨下了大半天,现在又变大了,屋前明沟可别被冲垮了,我得去看看。”

谢语竹开了门,拿起蓑衣往自己身上套,提了盏油灯,又撑了把伞:“阿娘你在屋里待着,我去看。”

“哎,小心点,别摔着!”李玉素的声音消失在雨幕中。

谢语竹顶着风力,打开大门,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砸在油纸伞上,只觉手上仿若提了几十斤的重物,伞面下一瞬就要被雨点砸穿。

他艰难地挪行着,围着房子转了一圈,蹚了一腿泥。见阳沟阴沟依然牢固,应该不会出问题。

谢语竹放心了,准备回去。可就在他要左转进大门时,脚下突然踢到什么,吓得他大叫一声,向后一跃差点摔倒。

“什么东西在那!”谢语竹惊魂未定,心跳极快,屋里父母听到他的叫声,都在紧张地呼喊问他出了什么事。

听到父母的声音,谢语竹的恐惧消散些许,大起胆子,提着油灯慢慢靠近。

微弱的灯光下,一张熟悉的脸渐渐显现在黑暗中,恰是他片刻前要与父母谈论的对象。

谢语竹吃惊道:“裴大哥?”

两个时辰以前,裴家。

阴雨连绵,将值傍晚,破旧的屋舍内昏暗沉沉,已无一点亮光,仿若一口便能将人吞噬的无底黑洞,时不时飘散出霉旧腐臭的气味。

屋内许多用品都不见了,不知该归属于何物的碎件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床板、桌椅都是光秃秃的,好似有小偷洗劫过一般,真成了家徒四壁。

胡翠燕穿着蓑衣,抓过鸡笼里仅有的两只鸡捆好塞进麻袋,扔进大门口带棚的牛车里,回身打算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

在马车等了她许久的裴虔烦躁地掀开帘子,又一遍催道:“行了,快走吧,我们得在天黑前到镇上住下,再磨蹭下去明个儿天亮都走不了。”

胡翠燕摆手不答应:“不得行,再捞一眼,要是有值钱东西落下了,这不造孽?”说完,又进到院子里。

“哎,娘……”就他家这境况,能有什么值钱东西?裴虔脏话都到嘴边了,碍于这是亲娘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可他憋攒多时的怒火在看到胡翠燕拖着两把背面都长霉发黑的椅子出来时,还是“蹭”得冒了三丈高。

胡翠燕试图将椅子也塞到牛车上,可棚高有限,里面已经堆得太满,她没了招,喊裴虔:“虔儿,快过来,帮娘一把。”

裴虔撑着伞大步冲了过去,一手夺过胡翠燕手里的椅子,却是重重摔在地上,高高溅起的雨水和泥点子都蹦到了车棚上,年久不撑事的椅子自然也是落了个四分五裂的下场。

胡翠燕高呼:“虔儿,你这是在做什么?摔椅子干啥!”

裴虔彻底失了耐心,怒道:“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天色不早了,别收拾了!而且你看看你带的都什么破烂玩意儿?这破椅子一摔就碎,占地方还用不上!”

胡翠燕鲜少看到儿子发那么大火,被吓住了,嘴唇嗫嚅着不敢大声反驳:“我、我这不是觉得留在这浪费吗?东西都还是好的,哪有必要扔啊?”

“呵,怎么个好法?带到新宅子劈了当柴火烧吗?”裴虔冷笑,制住胡翠燕还欲辩解的话头:“沈岚安排的住处,到时候他也要住进来,你的这些破烂摆在那只会把我的脸都丢尽,在县城里贴钱给回收破烂的人都不要!娘,我本来没打算带你去县城,是你非要跟我去,那你就得听我的。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全都给我拿走!不准带!”

他一边说着,一边胡乱抓过东西就往院子里扔,也不管抓了什么、扔到哪、有没有摔坏,裴虔只觉得这些都是拖累,他马上就要过崭新的人生了,留着这些旧物有什么意义?

“哎,你好好说话,扔什么啊!都扔坏咯!”胡翠燕急得上蹿下跳,一手想要按住裴虔,半个身子又伸出去想去捡东西,可裴虔一成年男子力气比她大太多,她两头都顾不上,只能冲马车喊道:“老四,当家的!你快来帮我啊!”

无人应答。有风雨吹来,掀起车帘一角,露出躺靠在马车里面睡觉打呼的裴老四。

意料之中的指望不上男人,胡翠燕更憋屈了。回想一下,裴虔好像从中了秀才后,就对她越来越没有耐性,动辄大呼小叫,经常不等她话说完就打断离开。

前些日子,他们和谢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谢语竹名声坏了,裴家也好不到哪去,也就碍着县太爷的关系没人敢当面笑话他们,可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戳裴家的脊梁骨。

裴虔虽然愤怒,但受影响不大,几句甜言蜜语赌咒发誓把沈岚哄好了,沈岚还愿意给他供座新宅子把他接到县城里住。

可胡翠燕就不一样了,裴虔一走,天高路远的,受欺负也没秀才儿子撑腰,她在村里可怎么过下去?她提出要跟裴虔搬去县城一块住,裴虔一开始竟然还不答应,理由找了一堆,无非都是嫌她上不得台面,沈岚不喜欢。

但姜还是老的辣,最后她使出一计,劝说裴虔早点把沈岚哄到床上去,生米煮成熟饭,这县太爷的儿婿位置就坐稳了。而她去到县城,刚好可以暗中使点手段让沈岚早点怀孕,怀了后也可以帮忙照顾孕夫,这才使得裴虔勉强点头答应。

可临了背井离乡,还要受亲儿子这么一出气,胡翠燕忍不下去了,也不怕他了,儿子再厉害还能越过娘去?

她当即趴在牛车上哭嚎起来,好似蒙受了多大的冤屈:“哎呦天爷来,你有出息了,你现在看不上我了,觉得我当你娘丢你脸了。可你别忘了是谁不舍吃不舍喝省吃俭用供你读书供你吃穿,你才能考中秀才啊?哎呦我儿出息了,冲娘耍威风了,三天两头的发火,没了谢家人给你糟践你就蹉踏起亲娘来,那早知还不如把那谢语竹给你留着咯!”

她喊得实在大声,裴虔很害怕会把邻居引来,手忙脚乱去捂胡翠燕的嘴,但都被她灵巧躲过。他忍无可忍,厉声呵斥:“闭嘴!别喊了!”

胡翠燕一怔,嚎得更带劲了:“哎呦我就知道你忘不了那个骚狐狸精!我提一句你就吼我,你就是气我把人给你骂走了!我不活了,连儿子都嫌我这个当娘的没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裴虔被她吵得头疼至极,太阳穴突突直跳,憋了好几天的心里话终于忍不住说出来:“是!我就是气你把谢语竹骂走了,你知道你毁了我多完美的计划吗?”

那日他正在气头上,以为谢语竹让他成了绿王八,才会心想让谢语竹做外室。可事情发展到最后,两家闹僵成那样,别说是外室,就算他要娶谢语竹做正头夫郎,估计谢语竹也不会再答应了。

可裴虔始终心有不甘。不说谢语竹的美貌万里挑一,单论谢家的殷实家产,未必就比县太爷家薄。沈岚头顶还有两个胞兄,谢语竹可是谢家独子,那实实在在的一大笔钱原本都是要随嫁妆跟着谢语竹一起到他家来的啊,可现在,全成了泡沫虚影。

裴虔已经后悔好几天了,不过这后悔不是因为他背弃婚约选了沈岚,而是后悔他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同时安抚好沈谢二人。自负如他,绝不会认为这是自己贪心不足、人品低劣酿成的结果,一定要找个人担责,而这个人就是当天又打又骂、疯疯癫癫的胡翠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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