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瞳孔由一条竖线猛然变圆
生寒意,冷得你大脑迟钝,心生退却之意。
再下一个记忆是他主动向你搭话,约你去人界赏月过节的画面。
他带你去游览人界的烟火与灯船。
他夺过你手里的酒杯,不让你再喝酒。
“师兄,不用担心,我酒量很好的。”你看到自己笑的春心荡漾的猪脸。
“我不喜欢酒味。”祁于把酒倒进河里,也回你一个轻笑。
你不明白……
“师弟,可以给我吗?”他说。
你已显露真身,尾巴明明都已经色急地缠到他腰上,却仍要故作矜持地问他,“你想要什么。”
“……你的体液。”
你呼出一口气,从水里冒出头来,听他的心声,小小声且十分模糊的一句“真的是这个吗?”
你皱皱眉,凑得更加近。
“是不是想永远和我在一起。”
“是。”
还有他的心声,“猜对了。”
猜什么?
你猛地扎回水里,头也不回地游到碎冰聚集的地方,好一阵翻找后,你果然在一块不太起眼的碎冰中,看到了与之有关的记忆。
他和一个同样与他有几分相似的断臂青年在一颗巨树下的交谈。
被一条锁链困在树下面的断臂青年用仅剩的一只手,亲昵地揽着他:“我们小鱼终于愿意来见二哥了吗?”
祁于冷着脸,不接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问,“我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做比较好?”
“啊——?”青年猛地弹起,又因脖子上的锁链,被扯回地上。
“其实是龙。”他的心声再次钻进你耳朵里。
青年抓着祁于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然后在被问及暗示完心意之后,还要做什么时,这个家伙直接脸一红,吞吞吐吐地说:“还能干嘛,当然是……交换体液嘛!好啦,别再问了,聊点别的,别的……”
你不敢再看,而是往热源中心逃窜。
不是什么也感觉不到吗?
不是才刚修复一点点情根吗?
不是,没法爱人吗?
不是,在说谎吗?
你径直游向另一端,目光扫向那个如今因外层结冰而半沉于水的大冰块,它正随水流缓慢飘向碎冰区。
“你还敢再找上门?这里可不是人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出现在画面上的黑鸣神情相当不屑。
“有关路名秋。”他的刀鞘沉沉落地,而后刀光一闪,锋芒直指黑鸣,“死,或者……”
“你现在愿意退出了?”
“……”刀尖前挪一寸,轻轻抵在黑鸣脖颈处,“你选什么?”
“呵,”他嗤笑一声,“我自然选他。”
画面一闪,一团毛绒从林木中急窜而出,一脸懵逼地被师兄踩住尾巴,困在原地,随后,一个言灵咒抛下去,青眼猫族立刻被他套出了来意。
“我会帮你,”师兄的刀鞘轻击炸毛的绒球,“安静点。”
他拎着猫折返回黑鸣的居所,交代了来意。
“噢,现在反悔了,想要解药了吗?”黑鸣支起下巴,笑眯眯地问。
“……把药给我。”
“别总威胁医者,不过,你的左耳很漂亮,”黑鸣绕过刀锋,缓步走近,说:“用它作为交换,如何?”
“好。”
“那……别轻易死掉,知道吗?”黑鸣的脸凑得极近,你甚至能看到他嘴里跃跃欲试的尖牙。
再后面的记忆单独飘在这片海域的最深处,远离热源,所以如同刚进来时见到的冰块一样,巨大且层层冰封。
其中的景象模糊不清。
依稀可见的是,不断下落的针尖,随刀飞溅的血肉,以及耳垂上摇晃不止的暗红耳坠。
“要忍耐。”
他手心攥着药,目光频频望向黑暗的另一端
“还没来,为什么还没来?”
记忆戛然而止。
还有,应该还有的,你四下望,突然注意到海,也就是魂境的尽头,极寒的边缘处同样凝结着深不见底的厚厚冰层。
你把眼睛抵在冰面之上,试图看清里面的记忆,然而,什么都看不见,你一向引以为傲的视力,在此时一点用也没。
你无可奈何,只能伏在冰层上耐心聆听。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后,你听到了藏在冰层之下,几乎轻微不可闻的啜泣与呜咽声。
你僵直在原地,眼睛也不敢眨。
突然,一句极为清晰的,带着哭腔的心声划过你耳膜,“好烫,原来是喝酒了……”
然后,你听到他如释重负的轻叹,以及,“名秋,好疼。”
你想到那滴留在地上的眼泪。
正文完
回过神时,厚重冰层发出数声突兀的闷响,裂纹如蛛丝般自你掌心延伸而出,贯穿冰层深处。随着你再一次用力拍击冰层,无数藏匿其中记忆同碎冰一齐飞溅。
摇晃的视角下,一小团毛绒绒姿态轻巧,紧随祁于身后,扎进密林更深处。
是祁于的化形带猫先行撤退的场景。
目送二人远去不久,真身扯出一小方手帕,仓促叠好,将其覆于口鼻,然后,画面视角暗了下去,沉入一片浓郁的黑暗。
呼——
夜风阵阵掠过山林的声音仿佛在你耳畔边回响,没了画面,风声似乎被放大了数倍。与之同样突出的,是在风声间隙中,被祁于刻意压抑的低呕声。
这低呕声持续不过片刻,平静无波的静谧海域风浪骤起,巨浪滔天,转眼便吞噬掉这些飞溅而出的记忆。
然而,迎面扑来的海水似有意识,它们单单卷走记忆,完全绕开了你,就连你的龙须都好好浮动在原地,未动分毫。
也许,祁于根本不介意你在魂境里暴力敲碎冰层,也不在乎你掀开他潜意识里冻结的过往。即使你迫使他再次陷入极力回避的回忆中去,他也无意反击。
他只是,不想让你看见这一切。
为什么?
也许,你并不了解他。
你心一紧,终是停下探究,脱出魂境,回到现实中去。
“如何?”黑鸣随手将医书摊开在一边,饶有兴致地问你。
“……你明知故问。”
“是,我知道。”他手撑着脸颊,“但是,你现在做好问我的准备了吗?胆小鬼。”
是了,在你还在揣摩祁于话里话外,究竟蕴含着何种信息时,黑鸣早就已经看透对方来意,占据话语的主导权。
好似他们的对话中,有你不曾知晓的前情。
“我……”入魂所窥得的真相太过零碎,一时间,你不知从何问起。
“说过了,我可以帮你杀了他。”黑鸣指尖落在其搭在腰间短刀的刀柄上,声音放低,“这样,就无需再探寻真相,也不用再面对他,好吗?”
杀了祁于?
然后忽视蹊跷。
永远正当,永远逃避,永远“骄傲”?
光是设想,你就浑身汗毛倒竖,冷汗如柱。这一刻,你心如电转,听懂了黑鸣的话,他在安慰你,也在暗示你作出选择。
你等你鼓起勇气问他,也等你打退堂鼓,永远永远,不问他。于是,你看着他因紧张而下意识睁大的双眼,遵从本心,“我是不是错了。”
“是,”他收回搭在短刀上的手,转而握住你满是冷汗的手心,颇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