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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可怕那狼来咬我呢

 

毫无缘由地为旁人捧出心来?无非是有所图有所欲。隐约知晓这狼妖的来意后,他反倒能稍安心些。

又想到自己不远千里来此的缘由,血亲尚且不能容他,何况是陌生人。

那颗血红玉珠,自那以后便被应恂贴着身谨慎佩好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再也没露出在李延卿眼前过。

一切如旧,应恂恪守着的他的护卫之责,尽心伺候着自家小王爷。只是李延卿却不再由他明里暗地地亲近了,仿佛那一夜亲昵且淫糜的触碰都不过是一晌旧梦而已。

李延卿看他,是那样平静疏淡,一如他看任何其他人一样。

寂夜时,李延卿侧卧于一小榻睡着,右手里握着的书卷要坠不坠地由风掀了几页。他是畏寒的,睡梦中皱着眉把下巴尖偎在裹着脖颈的厚厚的裘衣领中,露出的小臂染了风,又无意识地侧身咳了几声。

本就不是什么壮实的体格,常年地困在京中那一方死寂府邸,骨肉都养得绵软,来了这后小病小碍也不曾停过。边境的冬是辽辽荒原上无止境的寒,他这几日几乎尽是围着这暖炉,裹着厚实皮毛不曾出去过。

应恂眼看着那睡梦中垂在一侧的苍白手腕随着咳嗽发颤,终于是没能忍住,掀了帷帐进去,单膝跪在这小榻一侧,伸手把那骨节鲜明的手指握住捞到自己怀里捂着,冰凉的手指贴在灼热的心口,碰到的一瞬间让人眉心都发颤。

过了许久,直到怀中这手捂暖了,不再泛着僵死气,应恂才就着披在李延卿身上的大裘把他抱去后面床上睡。

早在应恂进来时李延卿就醒了,只是又倦又冷,便由他去了。这会儿他被这人抱在怀里,青年的躯体泛着鲜活血气精气,不比炉火热,却是温暖熨帖的,他半梦半醒间恍然如同雪原洞窟中那一夜,他枕着那狼厚实的皮毛安然睡去。

他这一夜咳得没停,睡睡醒醒,竟不知今夕何夕。再清醒时,依然是夜半,只有远处那点燃到尽头的蜡烛还亮着,昏昏沉沉一豆黯黄。应恂还没走,跪坐在一侧,握着他的手,正与他缓缓睁开的眼对上。

他大约是知道李延卿不喜欢他这样擅自做主,因而这一对视又迅速低头,不敢看他。

倒是手还没舍得松开。

李延卿低低笑了,他咳了这一夜,嗓子干涩嘶哑:“衣服脱了。”

青年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开始解盔甲脱内衬,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不畏寒,全身脱了个精光,肤色在烛火下蜜一样浓稠,劲瘦的腰身紧绷着,明知道李延卿或许并没在看他,仍觉得紧张期盼。

“上来。”

李延卿半闭着眼倦怠地招了招手,他只听到身前人呼吸骤然加重,然后那个精壮躯体便小心翼翼躺到了他身侧被褥里来,他倒一点也不迟钝,最会得寸进尺。处处做出副谨慎得体不逾矩的模样,这会儿也不待李延卿说什么,便知道揽住李延卿的腰身,把人搂进自己怀里来。

青年的皮肤温热,筋肉结实,李延卿这会儿也算彻底没了睡意,细细欣赏这这幅俊朗的面容和漂亮精密如趁手利器的躯体。他的手顺着应恂的脖颈抚摸,轻柔有节律,不是同人调情,而是对着爱宠牲畜般的安抚,抚摸兽类后背的皮毛那样的手法。显然应恂也十分适应这样的把玩,闭着眼一动不动地任由对方那目光的上下检视,连呼吸都轻缓下来。

李延卿伸手去搔弄他耳廓,手心揉着他耳尖:“别动。”

应恂只觉得那缕呼吸的热意在面前,脖颈间来回氤氲不散。他难耐地睁眼,正对上一泓清茶似的瞳人,含着笑,像是一眼能望进他心口去。

夜间咳得狠了,李延卿那苍白的面容反而染了点病热的红,连带着唇上的晚樱色,一时冶艳暝曚,也辨不清他们两人究竟谁才是妖了。

应恂甚至觉得李延卿的说话声都是清淡兰芷香味儿,他听着李延卿的指令不敢动,却抑制不住痴迷地去蹭那抚过自己耳朵和侧脸的手,待发凉的指尖探到口中,终于按捺不住含吮舔舐,神情似极了尝到血腥味儿的野兽。

李延卿只定定地看着他舔吮着自己手指的痴态。

他想起了前几日一方彦淮当志怪奇闻说给他的故事。

说是边境过冬时一片荒芜,雪原上的狼此时也难免陷入饥寒困窘,在芒茫荒原上四处游荡寻找猎物。

村中有一猎物,心思冷酷歹毒,把磨得薄透的刀刃冻在一层层包裹的动物血液中投喂给饥肠辘辘的野狼。

狼初嗅到血腥味儿,便开始舔吮冰块,越舔越是尝到其中血液,待口中温度暖化了冰和血,露出刀刃划破舌头,它也尝不出那是自己的血。饿昏了头的狼感觉不到寒冰掩埋着的疼,只是贪婪地舔舐着刀刃,越舔伤口越重,它越上瘾地寻求这一点饱腹的生机,直到奄奄一息倒在雪原上,这时猎物便从藏身处出来,丝毫不费力气地把狼尸带回去剥皮贩卖。

李延卿垂眸看着眼前这青年,手腕一动稍往后退却,他便伸着鲜红的舌尖想要追过来,不比那故事里的饿狼多几分清明理性。

李延卿心下蔓生出一股诡异的满意,他喜欢此刻应恂的模样,他忽而察觉到自己早不知何时对眼前这青年生出难以言喻的占有欲,掺杂着恶意和爱意,像是那把沾满腥甜血性味儿的刀刃。

因而更难以接受那点不安和不洁,像是光洁莹润的一块羊脂玉无端嵌入了点瑕疵。

他又看到了他脖颈前戴着的那颗血红玉珠。

李延卿把手伸向他的脖颈,沾着这狼口中涎水的手摸到皮肤是一片滑腻,他忍不住扼住了他的喉咙,面上的那点笑意也慢慢隐没在黑暗中。

那盏残烛终于是熄灭了。

他的手越收越紧,他能感觉到手中鲜活的呼吸在挣扎,应恂并没有动弹,只是身体的本能让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卡出嘶哑的声音。

若他此刻反抗,李延卿这样的病弱之躯怎么可能制得住,可他只是安静地任由他左右,连痛呼声都被他压抑下去。

如果此刻有光,李延卿就能看到他眼中无声的,汹涌得癫狂的爱意。

许久,李延卿终于松开手。

像是咽下一声叹息。

他再次昏沉沉闭上眼:“罢了,再陪我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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