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给,你不能要
好感”。
也怪他自己,一时间没想到更合适的措辞。
“不是那种能发展成恋爱的好感。”施斐然说,“我只是想给你解释我被触动是因为你对我的肯定。”
他抬头定定看着戚良翼,“我不喜欢你,因为我已经把灵魂送人了。”
戚良翼安静了许久,喃喃:“送给……裴映。”
施斐然肯定道:“送给裴映。”
戚良翼点点头,又像尝试说服自己一样再次点头,起身走向门口。
施斐然拖着无力的躯体,重新把茶几摆正,然后把那支画笔丢进垃圾桶。
想了想,忍着恶心刨了刨垃圾桶,让果皮和纸团盖住那支笔。
一小时前。
裴映在赌场等了那位大老板半小时,马仔跑过来,说大老板去新科技园区,不过来了。
新科技园区——柬埔寨的电信诈骗总部已经被军警剿了,剩余的虾兵蟹将被挪到了泰国这边。
裴映点头,站起来。
“大老板”经常这么遛他,变着办法提醒他,谁是上位者,以及他的时间并不值钱。
那人不仅是他的高中同学,他们一个班级,那人曾是他班级的班长。
班长表达能力强,讨好能力也强,除他以外班上的人都跟班长关系不错,所以班长让班级里所有人不许跟他说话,所有人都照做了。
处在人群中被强行无视的感觉有些糟糕。
他再一次想起在“大老板”脸上砸拳头的舒爽,以及大老板咬着牙告诉他所谓的黑球鞋、白球鞋理论。
班长自称是黑球鞋,而他是白球鞋。
裴映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压下心口的愤怒。
愤怒会裹挟情绪,影响判断。
司机驱车停在到那栋洋楼院门口。
这是属于司机的示威,明明可以开进去停到洋楼门口,却偏偏每次都只停在院外。
忍耐积压太多,裴映用泰语道:“开进去。”
“我车开得不好,”司机用食指点着方向盘,“进去拐弯不容易,您体谅我吧。”
话说的没错,但语气却不是恳求体谅的语气,何况院子很大,不存在不方便调头的问题。
裴映不愿意继续浪费时间,推开车门下车。
守在院子门口的保镖开口:“裴先生,二叔手下的那个华人过来了,给你送你要的画笔。”
裴映点头,向里走。
他没有管任何人要画笔。
但是他不想戳破这个谎言。
“二叔手下的那个华人”,他知道保镖说的是谁,那是刚来不久的新打手。
他观察过那人几天,从细节发现那人有可能是警察。
如果这个可能性成立,那么应该是国内派过来的,泰国当地警察不管这些违法产业。
屋里有喊叫声。
裴映在门口停住脚步,听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为什么领导派我盯你?”
“还有,你为什么要拿牛肉喂你公司附近的野猫……那些猫怕我,我一去它们就跑,但它们每次看见你都蹭你。就是那天,我觉得你可能是一个好人。”
“我猜对拳赛结果,你说我很了不起的时候,我很开心。”是施斐然的声音。
施斐然低低咳嗽一声,又说,“你轻飘飘的一句话,是我最缺的东西,我从小就没有得到过肯定,而且你确实挺容易让人有好感。”
好感……
好感。
好、感。
裴映愣了愣,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好感。”
那人语气变得急迫:“我喜欢你,我照顾你这些天我就想明白了,我比裴映适合你。”
裴映脑中一片空白。
所有声音一并消失。
极度的安静使他心生恐慌,开始无意识地背诵人名:
“张硕硕、张诗茹、莫琳、梁佳莉、施鸿、李蕊、胡奉妩、安如玫、方哲、方理、谭强、谭辉……”
“张硕硕、张诗茹、莫琳、梁佳莉、施鸿、李蕊、胡奉妩、安如玫、方哲、方理、谭强、谭辉……”
心口极其不舒服,背不下去。
裴映四处张望,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无意间看见房子侧面的水龙头,急忙扑过去,跪在和它齐平的高度,扳开水龙头开关。
没水。
没有水。
水龙头淌不出水。
一滴水砸在他手背,紧接着第二滴也落下来。
他疑惑地盯着手背上的水,好一会儿才发现是他自己在哭。
施斐然喜欢了别人。
挺好的,他再也不用担心这件事会不会发生……
谁不向往正义。
谁让他是坏人。
影视剧里的坏人一旦开始做好事,就离死不远了。
正义善良的主角才配做好事。
他是坏人,他要为与自己不匹配的善良付出代价。
他要修改他的计划,他必须以更迅速的方式了结一切,然后死在这里——这是对施斐然最好的祝福。
施斐然要什么,他都可以给。
当他成为施斐然的麻烦本身,他可以主动死掉,他可以。
裴映整理好情绪,站了起来。
他掸了掸膝盖上沾的草叶,走向洋楼。
台阶绊了他一下,他没有摔倒,黑色皮鞋鞋面被阶角划出一抹显眼的白痕。
施斐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他,张开手臂:“过来。”
裴映滞了一下,拖着身体走过去。
施斐然一把抱住他的腰:“去这么久?”
他扯着嘴角弯了弯。
他接受不了施斐然出轨,也原谅不了施斐然,更不舍得对施斐然做出实质性的伤害。
他一秒也不想活,一口气也不想喘了。
但还有那些孩子。
那些孩子,同时也是他选择不逃跑的理由。
施斐然的手有些热,他低头,看见施斐然两手圈着他的腰,睁着那双水雾弥漫的眼睛注视他。
施斐然的脸比平时红,于是裴映探手摸了摸。
“感冒了吗?”他问。
施斐然盯着他:“你感冒了吧?声音怎么突然变哑了?”
裴映偏头,茶几上摆着两只小药瓶,他看得懂上面的泰文,它是用来治疗细菌感染的。
“生病多久了?”裴映又问。
施斐然也看向药瓶,犹豫片刻,开口:“一周多了。你刚才不在的时候保镖陪我出去买的,我生病时候就待在赌场对面的庙里,对了,方哲就在那庙里出的家,你见过他吧?”
裴映没有回答问题。
他知道施斐然撒谎。
施斐然明知他的信任,不会去跟保镖求证这件事,所以利用他的信任撒谎。
这个人太了解他了。
了解他的骄傲,也了解他的卑微,了解他永远不会用一把有子弹的枪对准自己。
裴映捧起施斐然的脸,低头吻住那对嘴唇。
亲起来烫,但出奇地软。
裴映更用力地压过去,不由自主地好奇在那个卧底警察的视角里,这对嘴唇尝起来的味道。
他闭上眼,眼球忽然自燃一般,烈火被关在眼眶中,焚烧大脑。
施斐然抬手抵住他胸口:“我们上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