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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今天也很忧郁 第15节

 

法喜手里的黑色小兽也应声落地。

“啊啊啊啊!”在极为短暂的茫然无措后,法喜挂满泪水像一头小牛犊一样狠狠撞向了执剑的沈檀,“你杀我师父!你这个妖怪!杀了我师父!”

沈檀轻而易举地一手抵住了法喜光溜溜的脑袋,一手在散了一地的白骨中摸索了半天,最终摸出一颗指节大小的透明玉珠,拇指细细揩去玉珠上的粉尘,他淡淡道:“小师父,你师父本就已经圆寂多年了,如今留下的不过是被妖邪污染后的一缕邪念罢了。”

“你骗人!”法喜哭得鼻涕眼泪一脸,张牙舞爪地对他又踢又踹,“师父傍晚刚刚给我讲了经!是你杀了他!”

沈檀四两拨千斤地将小和尚丢进白骨堆中,走去捡起地上孤零零的黑色石兽。

小小的镇墓兽正从冗长的无妄梦中醒来,无意识地蹙眉长舒一口气。

沈檀见它无虞,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拍拍她脑袋:“张嘴。”

李药袖下意识张嘴,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塞入她嘴中,她本能一咬,嘎嘣脆。

李药袖:“……?”

小兽威严

李药袖扒拉着沈檀的手“呕”了半天,也没能将沈檀塞进去的不明圆球吐出来。那东西甚是怪异,入口冰凉,她只咬了一口便瞬间如流水般滑入她喉中,一丝余韵都来不及品味。

小小的镇墓兽瘫在沈檀掌心,两爪捧肚,气若游丝地啜泣:“奸人害我……”

“……”沈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片刻后,李药袖觉得自己耷拉的两只招风耳被人轻轻拨弄了一下,她狐疑地抖抖耳朵,并无异样便继续趴着萎靡不振。

片刻后,她又觉得自己肚皮又被人轻轻戳了一下,这次不是错觉,她一爪重重拍下,抬头怒目相视。

说时迟那时快,沈檀两指快如闪电捏住她肥嘟嘟的下巴抬起来,仔细地左右端详。

“你……唔……滚……”李药袖和方才的法喜小和尚一样四爪齐蹬,“放,放开我!”

别看李药袖只有巴掌大,但她张牙舞爪的杀伤力可比发喜小和尚大多了,纵使是沈檀也经不住她刺挠两下,不得不松开愤怒的镇墓兽,嘴上还念念有词:“没什么变化啊。”

李药袖两腿一蹬,和只兔子似的立刻从他掌心跳了下来,落地回头穷凶极恶地朝着沈檀:“呸!”

大燕首富之女李药袖虽然不学无术,但勉强可算家教良好,实在骂不出一个脏字。

“……”沈檀颇为遗憾地笑了一笑。

大雄宝殿佛像之下,两排莲灯明明灭灭,法喜小和尚脸蛋上挂满了泪水,呆坐在一堆白骨间,手中还无意识地握着一根断裂的肋骨。

“师父……”他忽而小声抽泣了一声,他低头看着掌心里的骨头,泪水啪嗒啪嗒直掉,“师父,怎么可能会是妖怪?师父明明对我那么好,我娘都不要我了,他还要我。”

沈檀慢悠悠地跟着小镇墓兽踱步过来,半蹲在了小孩面前托腮也看着那堆白骨:“杯渡禅师不能完全算是妖怪吧。”

法喜小和尚看着哒哒走来的石头小兽瑟缩了一下,却见那只小兽和人似的叹了口气,伸爪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小手。

来不及缩手的小和尚只觉得被拍到的地方既不冰冷,也不疼痛,而是像被个温热柔软的掌心轻轻拍过。

“他生前曾是大燕有名的高僧,颇受当时帝后的倚重,一生行善好施,救人无数。”沈檀也有样学样,敷衍地拍拍小和尚的光头,看着已经完全白骨化的头颅平静道,“可能正因如此,他才没有被完全同化成一个妖物。”

法喜紧紧攥着那根肋骨:“是哪个妖物,是哪个妖物害了我师父?”

沈檀静默片刻,淡淡道:“算不上哪个妖物,他只是试图去一个地方阻止一个人,但失败了,所以变成了这样。”

法喜小和尚懵懵懂懂地包着泪看他,眼中慢慢浮现恨意:“可,可如果你不来,我师父他也不会死,他还是我师父。”

沈檀无奈道:“小和尚,你师父能在这破庙里保护你安然无虞已经耗尽他所有生机了,”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法喜光溜溜的脑袋,轻声道,“再多两天,用不着别的妖魔古怪,他自己就会彻底失控,把你吃掉,明白吗?”

法喜小和尚如坠冰窟,点在自己脑门上的指尖更是冰冷异常,完全不带一丝温度。

他愣愣抬头,对上沈檀那双含笑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不要吓小孩了。”黑色的小石头兽突然干巴巴开口,把法喜小和尚又吓得一个“哇”了一声。

李药袖:“……”

沈檀忍俊不禁。

李药袖本就恼他,此刻他火上浇油地一笑顿时恼羞成怒,极具威严地一跺脚:“你们在人老人家的骨头间滔滔不绝真的好吗!”

沈檀:“……”

法喜小和尚:“……”

沈檀咳了一声:“好了小和尚,不要哭鼻子了,还是先行帮你师父收敛入土吧。”

法喜小和尚抽了抽鼻子,对着一地散乱的白骨又掉了一会泪,却是拒绝了沈檀的帮助,爬起来自己默默地将他师父的尸骨一根根收拾好。因为一时半会买不到棺木,法喜小和尚只得用杯渡禅师的袈裟仔仔细细地将骨头包裹好。

外头的雨帘已变得稀稀疏疏,法喜找了个铁锹,决定将师父就葬在庙中的银杏树下。可是他的身量实在太小,甚至还没个铁锹高,最终变成了沈檀挖土,法喜抱着他师父哭,李药袖这个镇墓兽则威严地站在杯渡禅师的未来坟头,决定暂时履行一下自己镇墓兽的职责,替这位德高望重的僧人镇一会墓。

这其中有没有吃了人家的骨头心虚,就不得而知了。

沈檀挖墓的本事就和他神出鬼没的功夫一样十分了得,没费一会功夫俨然挖了一个极为规整且纵深合适的墓坑。

李药袖装作不在意瞥了两眼,坑壁光滑流畅,坑底平整如镜,她暗自点头心道,这人不仅和沈蠡一个姓,竟连在细节上的吹毛求疵都是如出一辙。看来姓沈的人多少有点病,最终她得出这个结论,但她还是认为沈檀的病更大一点。毕竟沈蠡是个谦谦君子,绝对不会贸然对她动手动脚,哪怕她现在是个镇墓兽!

法喜一步三不舍地抱着杯渡禅师的尸骨走到墓穴前,他蹲下来泪水直流:“师父,呜呜……”

“小蛇,你们在干嘛?”睡意朦胧的细细声音突然响起在他们头顶。

法喜小和尚不自觉地抬头。

一条碗口粗的黑色长蛇在银杏树上倒挂而下,三角形的脑袋晃晃荡荡撞上了小和尚的脸,冰冷的金黄竖瞳眨了一下,长长蛇信“吸溜”舔过法喜圆圆的脸蛋:“好嫩的小孩哟~”

法喜小和尚眼睛越睁越大,手里的包裹和他自己“噗咚”一起倒地。

沈檀:“……”

李药袖:“……”

……

大雨过后的清晨,太阳半死不活地躲在依旧厚重的云层中,官道上雾气蒙蒙,狭窄的山道渐渐变得开阔,连路边的树梢枝头都缀满了含苞待放的花朵。清脆的马蹄声有节奏地敲击在尚算平整的道路上,溅起一簇一簇的泥水花。

“嘤嘤,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黑色长蛇被倒挂在沈檀腰间,像一条风干的腊肉,它十分委屈,“确实很嫩嘛。”

沈檀无动于衷地牵着小马悠悠向前,嘴里叼着朵顺手从来路边摘得花骨朵。

李药袖照旧趴在她的风水宝地上,短短的尾巴甩甩:“谁让你吓小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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