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出逃
龙之心熄灭了。
那是大主教一席空缺的后忙转身通报。信鸽已将三天前的兵变传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连地处最北境的萨列格城也收到了消息:皇帝与三皇nv遇刺身亡,被废的大皇子希律重新把持朝政,加冕礼将于国丧结束后举行。
眼下,这位风尘仆仆的来客手握的正是五皇子提尔森的纹章,而萨列格城,是他母妃菲奥娜的故乡。
一身脏兮兮贵族装束的五皇子翻身下马时,站立不稳跪倒在地。雪花落在他斗篷的兜帽上,他用通红的手捧起故乡泥泞的雪,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闻讯赶来的城主在睡衣外披了件毛皮衣,这里许久未有皇室成员造访,也没接到要接待皇子的命令。
“提尔森殿下,您先进宅邸稍作休息。”
兜帽下的人终于抬起头,提尔森有着与姐姐相差无几的面容,此刻因连日的奔劳显出灰败之se。
尽管消息说得隐晦,但谁都猜得到先帝和皇nv的si不是偶然,储君易位后,皇室内部很快分成两派,最终以原储君的胜利告终。
收留这样一位政斗失败方的皇子,对萨列格城是件风险极高的事,稍有不慎便是谋逆之罪。
城主看着摇晃着起身的皇子,心中戚戚,上一次见面他和海莉西还是两个在雪堆里追逐打闹的小孩子。姐弟俩一母同胞,x情却相差甚远,弟弟t弱多病,不擅兵戈,x格文静胆小;姐姐则是皇室数一数二的剑士,时常把其他皇子打得落花流水,脾气也大大咧咧。
见识过姐弟俩的人无不摇头叹息,说两人真是生错了x别,要是提尔森有姐姐的才能和胆识,该是当之无愧的储君。
而不是现在如丧家之犬缩回老家,面对杀亲之仇窝囊地哭嚎。
屏退仆人后,提尔森终于解下被雪浸sh的厚重斗篷,脱去皇子礼服,将棕se长发散下,呆呆站在镜前。
镜中人身材曼妙,肌r0u线条健美,完全不是一个t弱皇子该拥有的。
是的,真正的提尔森已经长眠在烈火中,以海莉西的名义受戮。她的弟弟,在最后一刻将她推进暗道,笑着同她道别。
“姐,我以后不用你保护了,你要保护好你自己,未来的路……只留你一人走了……”
海莉西想骂他,想像平日那样调侃他,想拿出姐姐的威严打压他,愚蠢的家伙,为什么永远替人着想,为什么不考虑自己,为什么!
他赌对了,希律不会把这个临阵脱逃的皇子放在眼里,更不会想到懦夫也会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那封颇具讽刺意味的领主任命书抵达得很快,封提尔森亲王为北境领主,将帝国最贫瘠匮乏的土地送给最无能的王。海莉西几乎能想象到新皇挥笔时的嘴脸。
但她恭敬地跪下,向皇城的方位低下头,手放在心脏前,念出受封后对皇帝感激的祷词,萨列格城那样冷,她最终膝盖都已麻木,x中却有滔天的火焰,将曾经那个骄傲自负的十九岁少nv燃尽,留下的灰烬尽是仇恨。
北境盘踞在帝国最边境之地,一年中半数以上的日子是雪季,如一张天然的冰层,牢牢驻守着卡曼帝国的后背,让帝国每一位皇帝都在天堑上高枕无忧,只消对付南边虎视眈眈的邻国与远东的野蛮人。
不b南方的温暖富饶,北境人迹罕至,甚至数百年来都无领主愿意争夺,也正因如此,无人知道北境以北是什么,或许是块不毛之地?或许只有野兽?
这里连皮毛最厚的雪狐都鲜少光顾,只有索默家族在此驻扎,家族的黑鹰战旗由开国皇帝亲手赠与,以告慰世代将生命奉献给北境的英雄们。索默家族虽为贵族,却以剽悍勇猛出名,家族的nv儿自幼习武,通常被推崇nv子优雅的其他贵族不齿,私下蔑称他们为北方野熊。
海莉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小半个月,每天对着镜子模仿弟弟的言行,从最开始连幻视出提尔森的模样都会崩溃大哭,到可以自如扮演一个寡言温吞的领主,用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同一切不安好心的探访者交谈。
按她的脾气,对方话里话外的嘲弄足够让她拔剑把人劈几遍了,但她明白,这些不少都是新皇派来刺探的棋子,要看看他提尔森作为索默家族枭雄的后代,是否受得住这种折辱。
“领主大人,上任来您还未视察过矿区,矿区总督邀您今日去参观。”文秘温妮提醒她。
刚送走一位难缠的客人,海莉西喝着苦麦酒顺气。闻言,她头又痛起来。
矿区说好听了叫皇家矿区,其实就是奴隶园,矿工全都是战败国的俘虏或被发配的戴罪之人。每年有源源不断的劳力补充进来,却从没有一个能走出去。
索默家族自从百年前击溃北方来犯的土着后,平日的敌人只剩雪季出没的野狼和棕熊了,家族麾下的兵力大部分都被派去镇压矿区的奴隶,北境防线,看似固若金汤,实则薄得像一张纸——毕竟这里已无外敌,只余内患。
海莉西毫不怀疑,要不是还有煤矿,帝国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北境。物质和jg神都极度匮乏的地方,没有商人愿意来做生意,留下的只有士兵亲眷。
矿区总督荣恩年过半百,光秃秃的脑袋上戴着顶狐皮帽子,见到海莉西恭敬得只差匍匐在地上行走了:“敬ai的领主大人,您肯赏脸来,我、我真不知道怎么表达我对您的敬意,哦!”
她迈进总督办公室,细煤炭正在火焰下散发舒适的热度,烤g她一身的雪水。荣恩总督端出针叶酒,袅袅香气让她一瞬间回到了皇g0ng,撺掇弟弟和她一起逃课的日子,围观母亲拨弄琴弦的午后,氤氲着令人放松的氛围……
“真是不错的酒,总督,煮酒的手艺也很好。”
“您不嫌弃就好,我这也是头一回拿出我的珍藏,哈哈!”
“针叶酒难保存,煮的方式也繁琐,一般人就算重金买到,往往也因为手法不对,酒里带涩味。”海莉西一口饮尽,“还真是令我惊喜。”
总督已经摘了帽子,命人抱出一摞摞记录,矿区这些年的账本和事记无不翔实,海莉西财税课程学得马马虎虎,装模作样翻了翻,而后推给身旁的财务官,开口提议:
“不如总督带我下矿区转转?”
“诶呦!这怎么行!您尊贵的身份怎么能到那样肮脏的地方!”荣恩总督急出一头汗,不住地拿手帕擦拭。
“我只是想检查一下总督还有没有珍藏好东西。”海莉西开玩笑,一边径直朝办公室外走。
“不行呀,大人!”总督见她扭头盯着自己,只好解释,“您这身装束是万万不能下去的,一趟下来就报废!”
海莉西马上停住了脚步,北境的严寒让她可以把身躯用厚重的长袍掩藏,但换上别的衣服可就说不准了。
她正纠结,一个士兵匆匆闯进来:“糟了,总督大人,下面又暴动了!”
总督骂了句脏话,拎起马鞭便往外冲,海莉西马上跟了上去。
真实的矿区完全是她一亮,指挥他们帮受灾平民重建房屋。
内厄姆城主旁击侧敲几次,都没弄明白原本气势汹汹的监察骑士们为何对领主俯首帖耳,他同为索默家族的一员,与提尔森沾点亲缘关系,见他骄傲得有点得意忘形,只好隐晦提醒:“上次匪兵的埋伏一定有人暗中指使,还希望领主大人早日查明情况。”
海莉西送走他,已经快到傍晚。城主说中了这几日她的思虑,单凭自己一人无法揪出想害她的人,这件事还需要阿尔缇诺的全力配合。
监察长大人被关在一间屋子里,送餐的人都不允许与他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