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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茶壶里怎么有酒

 

“她……”

他对我晃了晃手指,做了个口型:她发现我们了。

许是我的叹息声惊扰了秦氏,她出来查看,我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她一下子惊跳起来,像大白天见了鬼似的。

“戚公子……”她的声音都是虚软的,“你们怎么在这?”

“五天前在街上偶遇小姐和她外公舅舅们,捡回了这只鹦鹉。本以为你会找上门来讨要,结果一直没等到,正好今日来镇上办事,就顺路送来了。”

秦氏的脸色涨红成猪肝色,嘴角牵起一个僵硬的笑容:“他们……没和我说过那日公子你也在,否则奴家凭着他们描述样貌也就知道是公子你了。”

戚伤桐毫不意外道:“几位都是忙人,想不起这点微不足道的事也是正常。”

秦氏面有愧色,想是听懂了他的反话。别人眼中微不足道之物,对那女孩来讲已是她的一切。

我几乎要笑出来,问那妇人:“难道你家小姐一直当这傀儡鹦鹉是你做的?”

不料她反手关紧院门,将女孩的欢笑隔绝于身后,朝我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两位公子,我做错了,求你们不要和人说,求你们了。”

戚伤桐在我肩上又拍了拍,无奈道:“我们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搀起妇人,双臂抱在胸前:“你对她说那鹦鹉是谁做的都可以,我只有些事情不明,想问问大娘。”他捻着手指,一边掐算一边细数,“你抱着梨花的尸体来找我时,我发现它是被弹弓打死的,于是用最硬的木料为它做了一具身体;第二次,它烧毁了,你说是被鞭炮炸的,没能及时飞走;我换了轻质的料子为它做身体,让它遇上危险逃得快一些;你第三次来找我,它是被浸在水里生生泡坏的。”

妇人点着头:“是、是。”

“我看梨花也算机灵,与人呆在一起时,几乎形影不离,怎么总会被你家少爷找到机会虐待呢?”

秦氏的身体抖如筛糠:“小姐只有奴家一个人照顾,有时打盹、午睡,总有照拂不到的时候,让他们得了可乘之机。”

戚伤桐垂下眼眸,似对她这回答很是失望:“我上一次用最差的边角料为它做了一个新身体,用力一捏就会垮散,你怎么连一点疑虑都没有,反而有些窃喜。”

“我何曾……”秦氏目露仓皇,“公子就算气我抢占您的功劳,也不可血口喷人。”

戚伤桐轻叹:“这是我最后一次为它重做身体,以后请别再来了。”

他颔首告辞,刚走出几步,妇人就追了过来,扯住他的衣摆狼狈地跌坐在地:“公子,梨花是我家小姐的命,小姐是我的命,它要是没了,我们俩都活不成了啊……”

他眉眼间显出淡淡倦意:“大娘请起吧,我不可能一辈子呆在一个地方的。”

我忍不住道:“秦大娘,难听的话我来说吧。弄死鹦鹉再找人修好,谎称是你自己修的,一而再再三地以此牵制林小姐,怎么看她都不像你的命,倒像个落在你手上的人质。”

闻言,她狠狠剜了我一眼。戚伤桐的眉皱了起来,对我说:“好了,走吧。”

我想起那性情阴晴不定的女孩,犹豫道:“能不能……”

“连兄,没有想好的事情,就不要开口。”他沉声道。

他说得对。我叹道:“走了。”

“公子!”秦氏又在身后叫道,“都是小少爷们,他们给我钱,让我帮他们捉住梨花……”

戚伤桐的脚步停了下来,静候她说完。

“奴家的丈夫腿断了,为给他瞧病欠了一大笔债,只能靠奴家一人的工钱来还。一年多以前奴家在夫人面前犯了错,她要将我撵出林府。奴家怕被赶走,就去求小姐,可小姐不懂事,一点都不在意奴家去留,奴家一气之下,就纵容少爷们打死了她从小养到大的鹦鹉……那之后我就后悔了,一心想补偿小姐,恰好听说了戚先生……”

我说:“你第一次把傀儡带回来,搏了她的欢心,顺利留了下来,可你担心过不了几天她又忘了你的好,因此时不时令那鹦鹉死一次,好提醒她,她是离不开你的。”

我不知该如何评价这妇人,说可恶确实有些可恶,但也有些可怜。更可怜的是那林小姐,家中没有她一席之地,母亲的族人傲慢轻忽,对她最好的秦妈妈也别有用心。

“这是你们的事,实情我不会与人说。”戚伤桐语气平静,无动于衷,“以后不必再来找我。”

任秦氏如何发誓哀求,他再也没停下过步伐,径直走出了林府后门。

“这样她就能好好对待鹦鹉了吗?”

“不知道,但愿如此吧。”

“若有一日她还清了债,离开了林府,林小姐又该怎么办呢?”

“连兄,你我不是手眼通天的神仙。换作一个月以前,你或许能亮出妙殊宗弟子的身份施压,让林家答应你许多事,但现在我们只能做这些,剩下的,就看那位林小姐自己的运气吧。”

回了家后,他往小院门口立了块谢客的牌子。这个月登门的人太多,他说此后两个月都不想见人了。

虽不见人,木工活却一点没少做,晚上他就搬着矮凳和工具、木材,顶着一头星月坐在院中锯出“四无公子”的身体轮廓。

我捡起一段手臂,刚想品评一番,就便想起之前的事,悻悻地放了下去。

他笑起来:“现在还没有成形呢,想摸就摸吧。”

我不敢再摸了,绕着他走了一圈,没话找话问:“你要今夜就弄完?”

他很随意地说:“我困了自会去睡的。”

“那么着急吗?”

“我还想让它替我出一趟门。”他的眼睛眨了眨,“我家看门的狗到现在还没捡到呢。”

“那你喝水吗?”

他将垂落胸前的长发撩到肩后去,说:“好啊。”

我走进厨房,发现常用的那只壶中竟有水,大概是那两个童子为他留的,我记得他不喜烫,就没再重烧,搬着他吃饭的桌凳来到院里,给他倒上一杯。

他拿过去喝了,皱着眉抿抿嘴,脸色好像添了一分红润。

他一边锯木头,一边语带揶揄地问:“你是不是很想将那小姑娘带走?”

我一怔,低下头说:“当时只是有些吃惊。我长在师门,而不在家族,总以为血亲之间的联结会比同门之间更紧密一些,原来不是这样……”

“原来如此。”

“多亏你提醒了我,我现在自顾不暇,哪里照顾得起一个孩子呢。”

他低声地笑,又倒了杯水抿了一口:“我那时也在想,若你真的开口把她领回来了,凭我们几个可养不了她。”

我道:“其实,她未必肯和我们两个陌生人走。”

“不一定。”他抬起头,脸色仿佛更红了,双眸晶亮,与月色辉映。

“连兄,你可知道我是怎么离开戚家的?”

我摇摇头,等他来告诉我。

“我六岁那年,为我父亲画了一幅画像,自认画得不错,于是拿给他看。

“他拿到一看,却大为光火,认为我存心丑化他,只因那画像里的人长着一颗青面獠牙流涎恶鬼的头颅。我辩解说,这就是我看见的父亲的样子,他更生气了,让我举着那张画像站在门口,问路过的人像不像他。只要有一个人说像,他就让我进门,若没人觉得像,我就得在门口当街承认自己是个眼睛瞎、心眼还坏的逆子。

“从我家门口路过的人自然都认识他是戚家的家主,自然没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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