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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修养停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又到了要天天去医院打针吃药的日子,乌以沉躺在床上一点也不想起来,他的身体好不容易才从副作用中缓和过来,积攒的精力也才勉强够出门,现在又要去医院接受化疗的摧残,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
这种感觉很像厌学,乌以沉想起了大学时天天早起上早八的日子,他也是这样躺在床上焦急地翻来覆去,既想找出身体不适的借口,又被焦虑折磨得浑身不自在。
计江淮算着时间,他要在医生下班前把乌以沉带去医院打针,他强硬掀开了乌以沉的被子,将乌以沉横着抱了起来,乌以沉的体重下降了很多,抱起来也没有那么沉重了,计江淮将乌以沉抱去了浴室,将乌以沉放在马桶上,计江淮给乌以沉接了温水刷牙,还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乌以沉手心里,计江淮跟他说:“早点打完针早点回来,再晚些就变冷了。”
越是靠近春节,天气便越是冷飕飕的,南方的寒侵骨入肺,健康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体虚的病人,乌以沉感觉自己生病的时机真不合适,他真希望自己能死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候。
乌以沉慢吞吞地洗漱好,又慢吞吞地穿上层层厚衣服,即使动作如此慵懒,但依旧免不了要中途停下来歇息,光是出门就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剩下的路乌以沉就干脆坐在轮椅上任由计江淮推着他走了。
在去医院的路上乌以沉提前吃了止吐药,化疗会让他头晕想吐,之前打完化疗针后他就忍不住当场吐在了地上,从此他便把吃止吐药当作打针必备了。
趁着乌以沉去打吊针,计江淮去药房帮乌以沉拿新的免疫药,临近春节,很多医护人员都请假回家过年了,医院的人手不足,开设的服务窗口变少,虽然病人的数量没有太大变化,但排队的病人都挤在一两个窗口里,队伍变得又长又慢。在去缴费的时候,周围的人太吵,计江淮没有听清楚收费站护士的问话,护士重复说了三遍计江淮才听明白,护士遮了一半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些许不满,计江淮听到她那不耐烦的语气一下子想起来了,他在送乌以沉来这间医院抢救的时候也是被这位护士嫌弃了。
交完药费之后,计江淮拿到收据想看看这位护士是谁,却意外发现护士的名字很眼熟,护士叫黑晓蓝,计江淮总感觉这名字在很久之前就听过,是同班同学吗?不对,感觉关系应该更亲密一些……
计江淮拿了药,回到了输液厅,乌以沉的样子昏昏沉沉的,还有些埋怨计江淮离开得太久了,乌以沉把头靠在计江淮的肩膀上,他嘟囔着问:“这么多人吗?”
计江淮漫不经心道:“天冷了就多人生病了。”
乌以沉把头凑过去看计江淮手里的收据单,上面的药品名和总价都与上一次没什么大差别,乌以沉问他:“你在看什么?”
计江淮指着收款员的名字,他说:“我总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乌以沉蹭着计江淮的肩膀,他想了想,说:“我没见过,应该是你认识的人吧。”
输液的时间无聊又沉闷,乌以沉一看手机就头晕,他无所事事,就算只是个不清不楚的名字,他也想借此多跟计江淮聊聊天。
乌以沉问他:“你是以前的同学吗?”
计江淮说:“不是,这个姓氏不多见,如果是同班同学我肯定会有印象。”
乌以沉问他:“是亲戚朋友吗?”
计江淮说:“不是,我完全不记得亲戚的名字。朋友……我也没几个朋友。”
乌以沉顿了一下,问道:“是冥塔的人吗?”
计江淮的心猛跳了一下,他勉强镇定下来,说道:“……不是。冥塔不会暴露名字的。”
乌以沉又停顿了下来,这次的沉默让人惴惴不安。
“是你失踪的时候认识的人吗?”
计江淮的心情变得很难受,这些年来两人都默契地闭口不谈计江淮的出逃失踪,计江淮有错在先,他恐惧着会被乌以沉兴师问罪,但乌以沉似乎对他的出逃过程并不好奇,也没有询问他在外面度过了怎样的生活,乌以沉就像是在等待在外玩够的狗回家一样,从容不迫又慢条斯理,算准了时机又将计江淮买了下来,而计江淮出逃的事情仿佛被刻意抹去了一般,计江淮也觉得这样的心照不宣才是最能将这段关系维持下去的方式。
计江淮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乌以沉也没有强行要求他回答,乌以沉换了个问题:“这是你的前女友吧?”
计江淮一愣,他记忆的断线终于连起来了,在遥远的稚嫩时光里计江淮曾经跟一个叫“小黑”的女生谈过一段短暂的恋爱,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那不过是两个无聊寂寞的人在相互依靠而已。计江淮记得那是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间高中旁边的早餐店里卖包子,他记得炎炎夏日里热气腾腾的馒头蒸笼,和冬天里被冻得硬邦邦的预制八宝粥,几乎每个上学日店门口都挤满了来来往往买早餐的学生和家长,他们排着长队叫唤着要买什么馅的包子,每说一样,计江淮就要在心里计算着总数,还要找零钱数硬币。这样忙碌又繁琐的生活里,小黑就像是一个喘气口,计江淮只有在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某天开始计江淮就联系不上小黑了,发的信息过了很多天都没有收到回复,起初计江淮以为是小黑要高考了所以暂时不看手机了,但高考结束后过了很久也没有收到小黑的信息,再之后就是计江淮辞去了早餐店的工作,存有小黑联系方式的手机也被冥塔没收了。
乌以沉看计江淮在沉思,便问他:“怎么,真是你前女友?”
计江淮点了点头,他说:“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差不多有15年了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乌以沉问他:“那你要去找她相认重聚吗?你不用在意我的。”
计江淮能听出乌以沉是真的不介意,反而有些看热闹的意思在里面。计江淮有些犹豫,事到如今对方可能都不记得这段酸涩往事了,过去不告而别的理由可能也不值一提,他又何必在这里自作多情,而且就算黑晓蓝想起来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已经不是能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人了,没准黑晓蓝已经结婚生子,在这个岁数依旧单身才是稀奇的。
计江淮摇摇头,说:“不用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没有必要让她记起我来,没准她当年不告而别可能只是懒得再应付我罢了,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现在能看到她在安稳地生活就已经够了。”
“嗯……”乌以沉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够尽兴,他问:“如果她当年继续跟你保持联系,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计江淮细细回忆了一会儿,虽然是15年前的事情了,但因为这场萍水相逢太过珍稀,有些事情还是能够依稀记起的。
“我记得她好像很喜欢画画,还说以后想当漫画家,我就跟她说,我会弹钢琴,我可以在她画画的时候弹琴给她听……”
计江淮说不下去了,时过境迁,那不过是懵懂青年随口一说的愿景而已,黑晓蓝没有继续她喜欢的绘画,反而在做着与艺术并不沾边的护士工作,说明她一定是遭遇了巨大的挫折和摧残,15年过去了,黑晓蓝没有成为漫画家,计江淮也没有学会弹钢琴,他们都在对生活低头妥协。
计江淮紧紧捏着收据单,方才还在为黑晓蓝不耐烦的态度感到不满,现在感同身受了之后,便觉得无所谓了。
在谈话间乌以沉的点滴快吊完了,计江淮去叫护士来拔针,在拔针后不久,乌以沉就产生了剧烈的反胃感,幸好之前吃了止吐药,现在他还不至于当场吐出来。计江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