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言不值一杯水
游太白山时,我有无尽的惭愧,面对着背着大包勇往直前的真正“驴友”们,我那种坐着缆车拿着矿泉水瓶的样子很是难堪。在缆车上,不时可看到蓝色和粉色的丝带系在树枝上,那是以前的“驴友”们为了防止队友迷路而作的标记。我羡慕这种有点“自虐”性质的攀登。虽人也到了半山顶,也是个“空对着山中晶莹雪,终没得太白真谛言”的感觉。这种寸步以车代的旅游我是再也不要了。所幸,我心中还有故事。太白山的故事值得一讲。之一:万言不值一杯水唐朝是个出故事的朝代。先说唐朝有两位大旅行家,一是玄奘,二是李白。玄奘是带着艰巨使命,带着知名度很高的徒弟,捧着紫金钵盂的甘为苦行僧的圣人,旅行只是搂草打兔子的搞点副业,姑且略过他不说。李白用当前旅友的行话来说叫作典型的一个“职业驴”(不好听,但对于真正的游者自我挑战的行为来讲还是贴切的)他放荡行骸于名山大川间,游历在九天云海外,连做梦都在天姥山游荡,为人类文明留下了最瑰美的色彩。李白为天下众多的名山大川所生,太白山却像是为李白而生。一提起太白山,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即是这位大诗人李太白,想当然地认为人山之间有“姻亲”关系。事实上太白山并不是因为李太白多次芳泽其间而附会成名的。太白山得名一说法是因其山顶终年积雪,银光四射,故称太白,另一说法是太白山是太乙真人的修炼之地,太白山是太白金星的化身,所以太白山又谓之“太乙山”不管怎地,都是先有的太白后有的李白。这样我就放心了,李白与太白山间没有牵强附会拉大旗做虎皮的联谊之举,不辜负李白的奇筋傲骨,没辱没太白山千年晶莹雪的灼灼。传说有一年,唐玄宗开科取士。李白闻说后“仗剑去国,辞亲无游”他收拾好书剑行囊,入蜀道,越秦岭,与太白山初次会面。想来,当年李太白所登上的山巅应是太白山的主峰拔仙台,这里符合他高歌吟颂的条件,高、寒、险、奇“太白何苍苍,星辰上森列”只是一直不可想象,拔仙台海拔达3700米左右,今人借助现代化设备攀登都很困难,几千年前这里更应是无路,无缆车,人烟稀少,高寒雪厚,苍茫林海,如若攀登,难胜蜀道。1956年中国国家登山队攀登的第一雪山就是太白山。接下来多名探险者都以生命的名义去试图征服太白的神秘莫测。但宽袍云履的李白竟上去了,让后人听到了他“噫吁兮”的长叹,这一点确令人百思不解,令人由衷佩服。那一日,李白正在观景,陡然间风起云涌,雷鸣电闪,大雨倾注。一老翁上前引路至自己的草舍。此次懈遇是段仙缘,诗仙李白还不知道自己是碰到了太白山的神仙。那老神仙却是因爱李白才华才设此机缘。老翁问李白:“学士,你预奔何也?”“想进京赶考。”“为什么要去做官呢,心将流水同清净,身与浮云无是非不好吗?”李白躬身一拜说:“我读了那么多书,上不为君分忧,下不为黎民办事,岂不白白埋没了吗?”“你可知这次主考官是谁,是国舅杨国忠和太监高力士呀,皆是贪财纳贿、妒贤嫉能之辈,他们会录取你吗?”“我有真才实学嘛!”李白自信的说。
老翁笑了,他指着地上蚂蚁、空中蚁虫说:“学士,你满腹华章,能用锦绣文章把蚂蚁、蚊虫赶走吗?”“我的文才只能富民济穷,安邦定国,哪能驱蚂蚁去蚊虫?”李白执意要去,并用那首登太白峰直抒胸臆“西上太白峰,夕阳穷登攀。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愿乘冷风去,直出白云间。挥手可近日,前行若无山。一别武功去,何时复见返?”老翁不再勉强,对李白说“前行若无山,直出浮云间,若不得意,还是回我这吧。”随后,李白连考三场,篇篇文章可谓花团锦簇,可一放皇榜却名落孙山。一肚子怨气怒气的李白果真再复老翁处。“杨国忠、高力士就是人间的蚁虫呀,你的文章怎能感动他们叱,看我怎样驱赶这群讨嫌的蚁虫。老翁用手在地上画一个圆,喝了一口水,朝圈内喷去,喝道:“蚁虫出去!”果然蚂蚁纷纷退出,一会儿一个也不剩。老翁扶着李白的肩说:“你的锦绣文章是对付不了人间蚁虫的,这就是万言不值一杯水呀!”李白若痴若狂写下了“太白何苍苍,星辰上森列。去天三百天,邈尔与进绝。中有绿发翁,披云卧松雪铭骨传其语,竦身已由天。吾将党丹矽,永与世人别。”事实上,李白没有从此“永与世人别,后来还是进了翰林院,在世俗间与权贵让高力士给脱了把鞋出了口堵在文人心头的浊气。想想看,我还是喜欢李白写“万言不值一杯水”的痛快劲儿,这一句话既含有对怀才不遇的感慨,又有对权贵的蔑视,配得上太白山的清高和干净。李白傲骨铮铮中不乏入世入俗的韧性,他揣着太白山的清高和干净,高估着自己学识的魄力和影响力,在官宦世俗间扮演着文人骚客的角色。诗才诗情的名气也只是皇帝老儿们的一个文化幌子。上既不需要他为君分忧,下也没有为黎民办事的权力。高山苍苍的雪容得下李白的豪气,九天云霄容得下李白的傲骨,李白带着“万言不值一杯水”的清醒,用侥幸的心理折磨着自己的躯体,行走在世俗间。越是这样走着,他的诗越被逼得驱山走海起来,越是在这样窝屈着,他的诗越被砥砺得拔上云霄起来。当他的想象力和九天云海的胸怀于人世间连最后的侥幸心理也消失殆尽时,他真得成了一个专业的大诗人,成了酒后诗百篇的诗仙。最终,他还是行走于唯一能包容下他的天地百骸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