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江南
扬州。正是初春时节。晚风携带着凉意席卷着朱家探出墙外的海棠洋洋洒洒落了一地寂寞。朱家院外墙根下依靠着一个落魄的看花人,他衣着破败首如飞蓬满脸土灰眼睛迷离地盯着空中慢慢下落的海棠花瓣。若不是看见他手中紧握的长剑真的以为他就是不名一文的乞丐了。吱呀一声闷响,朱家厚厚的大门被人打开了一条缝里面透出来的光线也有几分阴森寒冷。光滑的大理石台阶上脚步声也轻的听不见。一个身着青布棉衣手持纨扇的中年男子信步走到看花人的面前若无旁人地低声沉吟道:“千万恨,恨极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忙,摇曳碧云斜。”梦江南看花人鄙夷地转过头去抖落袍子上的花瓣便要起身,中年男子突然对他说道:“仁兄最近可好?”看花人站起身摘掉头上的一根稻草:“我并不认识你又哪来的好与不好之说”中年男子仰天哈哈大笑起来“我怎么不认识你呢,请问你的妻子可好,你的兄长安在?”看花人背对他的脸变得狰狞痛苦他手中握着的剑更紧了。“哈哈,杀妻弑兄。莫消遣你下的了手?”中年男子用纨扇遮住嘴角半眯缝着的眼睛盯着看花人:“你莫要生气,杀了我你的妻子和你的兄长就能从地府里回来了吗?”他的语气突然一沉“你犯下的罪孽是洗不清抹不干的,哈哈。”莫消遣突然疯了似地仰天长啸手中的长剑也刀光剑影,屋檐上栖息着的麻雀仓皇的逃走,满树的海棠也被剑气撕地粉碎。中年人满意地看见空中散落的花泥纨扇一挥莫消遣手中的剑竟被打断。莫消遣惊惶地看着眼前的人,多少年来从来没有人能从他的剑下还生兄长没有,爱妻没有,而现在这个人只是轻挥纨扇他手中的剑就化为一堆废铁。这怎么不让他惊慌失措呢?但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就是阎王站在自己面前他也不会害怕,面前这个人又有什么可怕之处呢?中年人这时却微笑着上下打量着莫消遣,就像老鸨打量着新来的姑娘,就像老虎打量着自己的猎物,就像就像一个杀手打量着一个快要死的人。莫消遣笔直地站着眼睛看着空中光秃秃的树桠“你动手吧。”“你要知道你的命在我手里,你没有脸面去死吧?你有何面目见九泉之下的父母兄长和你的爱妻?哈哈,你应感谢我。从此你把性命给我。我会让你忘掉过去的一切。呵呵,行尸走肉,这是你梦寐以求的吧?”中年男子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莫消遣的手心上落下一瓣完整的海棠花。他突然握紧手心“好我答应你。”夜幕初垂华灯初上。杭州城内一片繁忙,好一派盛世景象。这无论如何不是一个杀手的夜晚,但杀手又哪会管的了这么多。匕首所到之处经脉寸断,血管里的血液迫不及待地喷薄而出而猎物连哼也没有来得及哼一声。他用脚踢了踢猎物确认已经死去便在尸体的胸口上放了一朵枯黄的菊花。这时月光突然泻了一大片地面,他抬起头看见门前呆立的一个少女,他没有迟疑手中的匕首已经插到她的胸口上。少女张着一双惊恐的大眼跌落在地上。杀手娴熟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朵更大的菊花放到她的胸口上,但是他的手还没碰到她的衣服就抱头咆哮起来。“相思怎么会是你?”他的哭声像虎狼在干嚎响彻整个王府。“相思你不是死了么,怎么又活了,啊?相思”这如同鬼魅的哭声惊动了整个王府的守卫,他们如蚂蚁般蜂拥在门口当他们看见老爷和新夫人都直挺庭地躺在那里时,都疯了般的把刀峰指向屋内那个陌生的男人。本来这个杀手可以轻松地逃走在他眼里这些守卫和饭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却像痴呆儿似地抱头哭泣口中叨唠着疯言疯语。守卫们手中的刀毫不留情地在他的背上留下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伤痕,他却浑然不觉。守卫们狐疑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刀难道自己的刀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磨了?他们的老大撸起袖子甩起大刀狠命地向他的脖子砍去,就像屠夫剁案子上白花花的猪肉。杀手的脖子一紧刀像碰到磨刀石般在空中打了一个火花撇了出去。守卫们的心中顿时发毛起来,近日莫非真是碰见鬼了?杀手抱起女子已经变得发僵的身体,颤颤巍巍地朝屋外走去。守卫们这才如梦方醒般地向他扑去。杀手似乎已经忘记自己还有一身功夫他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村妇左突右挡,别说自己身上就是怀抱中的尸体也面目全非。终于他体力不支怀中的尸体也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此时在守卫们眼里他已经成了案子上的鱼肉飞不了他们尽情玩着猫与老鼠的游戏,你砍一刀我便要看三刀片刻功夫杀手身上已经血肉模糊。不知哪个急于求成的家伙在狠狠砍了他一刀后那厮竟然拔不出刀硬生生地往外拽,杀手终于开始吃痛起来。他麻木地神经开始工作了,那厮砍到骨头上的刀被他轻轻一拽便连人带刀一起送去见了阎王。他终于想起自己还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杀手。只见他翻身割下女子尚比较完好的头颅便脚底发力,身影闪动,运足全力往外飞奔,阻拦他的守卫们像镰刀下的稻穗拦腰而断,倾时鲜血激喷那活生生的人竟如同枯枝,焦脆不堪,死无全尸。杀手露出的两只眼睛血丝愤张,他像一只狂兽在残忍嗜杀之后消失在月光照耀下的王府屋顶。在一处树高林大的郊外,杀手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慢慢的坐下来,从已经破碎不堪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本以为他会想到包扎一下仍流血不止的伤口,可是他却用它温柔地擦拭着怀中仍睁着一双死鱼般眼睛的头颅。他低声呢喃道:“相思我们又终于在一起了,谁也不能从我手中把你夺走我们安全了呵呵明天我们就回家回家看你种的海棠花”他的脸上绽放着病态的笑容。“呵呵,莫师兄您竟有闲情对着一个死人头说情话可真不简单。”一个白色矮小的身影如鬼魅飘到他的身边。莫消遣抬头看着这个脸色苍白面容清秀却个头矮小的女子,怒容道:“不想死就别惹我生气。”女子哈哈大笑起来长可及地的头发随着她的笑声像水草般地在空中乱舞,似乎就要把她的身体撕碎一般。“别,别师兄我这不是随便说说嘛,再说我们俩打起来还不指定谁会死呢?”她的眼睛突然一睁“师兄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莫消遣正哄着怀中的头颅他可没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事情况且是“她”的事情。“栖大人的事情,小人可不敢管。”他说着站起身片刻消失在黑暗中。栖微笑着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许久。突然她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她颓然地跪在地上嘴里的呻吟声像破空的尖刀划出一阵刺耳的鸣叫。她双手一回上衣片片破碎露出白如凝脂的肌肤但就在这片白色的肌肤中间有一圈圈青紫色的瑰丽花纹,她的痛苦似乎都来自这个古怪的花纹,她在地上打着滚嘴里喷出暗红色的液体。她苍白突兀的手骨咔嚓作响似乎已经破碎,手指上的指甲疯快的生长。那圈圈花纹闪耀着耀眼的青紫色冷光,它们在生长。花纹象是一株带絮的紫罗兰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盘旋延伸就连她的脸上也暴走着这些花纹,而她的脸在抽搐着她的眼睛也突出着一对球体她全身的血液在暴涌。每一片花纹上都渗出了黑色的血液,她的白色衣服已经被占污。她用意志命令已经快要不听使唤的手抽出腰间的匕首朝自己的心口刺去,黑色的血液在花纹的中央喷溅而出它仿佛受伤一般迅速缩回自己的枝干藤蔓重新回归成一圈圈鬼魅的花纹。栖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她的心口已经愈合不再流血,她挣扎地坐起来满意地看着地上的黑色血液咬着满口碎牙。“吴青衣我有生之年一定要杀了你这败类。”她说完便疯狂地大笑起来。一个月以来头颅已经开始腐败尽管他用尽各种保存的方法。刚开始它的皮肤开始浮肿伤口处已经有尸水流出,发出阵阵恶臭,眼睛里有细小的白线虫蠕动后来慢慢的皮肤完全坏掉剩下一层薄薄的黄色脂肪上面贴着干瘪的血管和神经,白色的眼睛也掉了出来空旷的眼窝里开始有蛆虫爬动。可是他仍旧痴情的吻着尸水流出的嘴唇仍旧把它轻轻的抱在怀中。曾几何时海棠树下站立着一位身着绯衣的美丽女子。她回首看着身后站立着的英俊少年,青黛微皱问道:“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