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节
冼敬忙说:“蓬荜生辉,岂有麻烦的道理?”
太子道:“也好借府上老夫人贺寿,回来顺道去探望安仁公主。老人寡居,晚辈难免挂心。不是故意来给大家添麻烦的呢。”
最后一句语调俏皮,听得人会心一笑。
祝缨对冷云道:“太子这是,练出来了啊。”
冷云诧异地道:“练?他以前就这样的。”
“是吗?”祝缨心里也很诧异,因为太子之前给她的印象不是这样的。
冷云道:“不过说起来,自打先前七郎为那一位扛了罪过之后,就再没有太子出宫的事了。这位能出来,到底是年轻人啊!也是,该趁着年轻出来走走,以后长大了,就不得出来喽!”
祝缨心道:你也练出来了。
他两人嘀嘀咕咕的,一旁鲁太常也凑了一凑,问道:“殿下与主人在上,你们在嘀咕什么呢?”
冷云因骂卞行的事,心里对鲁太常稍凑近了一些,两人此后面上都过得云。鲁太常对太子并不了解,但想起冷云的出身,于是也凑了一凑。三人凑到一起,祝缨道:“说太子以前就是这样,我瞧着许是初做太子有些不适应,现在适应了。”
鲁太常道:“那是幸事啊。”
太子又与几位大臣聊了一会儿,拿着酒杯下来与数人喝了一杯,冷、祝、鲁三人占了九卿的三分之一,他自是不会忽略的。太子道:“借老夫人一杯寿酒。”
冷云笑道:“我不管是什么酒,您要喝,咱就喝。”
祝缨对鲁太常道:“那咱们也陪一杯?”
鲁太常笑道:“这是自然!”
太子道:“我既是扰了太夫人寿酒,又扰了你们的雅兴。”
祝缨道:“他们我不知道,我向来是雅不起来的!殿下只管扰,我与鸿胪就爱闹。”
冷云怪声道:“别拉上我!我多么正经的一个人。”
听得人都笑了。
客人既多,太子也不能与每个人都喝了,最后是公共让了一杯酒,回席与冼敬略坐了一会儿就说得去看安仁公主了,再不走天就要晚了。派人去后面把骆姳也请出来,两人又一同去了安仁公主府。
留下一府的宾客议论,祝缨见穆成周还在说冼敬面子大,心道:太子都有数,您老倒没数了。
祝缨捏起桌上的一颗果子,啪一声,把余清泉的帽子给打歪了。余清泉四下张望,祝缨对他招了招手。余清泉忙奔了过来,祝缨道:“快想个办法叫他闭嘴!过犹不及,这是做寿呢!”
余清泉道:“他怕是不肯听我的。”
祝缨道:“呐!找点儿事做!”
“吃都堵不住他的嘴。”冷云嘲笑道。
祝缨对余清泉道:“这家是王相公学生,做寿也得有点儿斯文气吧?你去,招呼大家写贺寿诗嘛!”
鲁太常惊讶地道:“你也擅长此道吗?以前可没听说啊!”
“我只刚背完了韵书,会写个屁啊!”祝缨说,“不说了,要是开始了,我得逃!不行,不能逃,哎,你快点,给我写一个你再去!”
她拽着余清泉,让这个倒霉蛋给自己代笔了一首再去起哄作诗。
余清泉无奈,先写了个给祝缨,又被冷云要求代一笔。幸亏鲁太常不用,余清泉交了两篇诗谢之后,装醉说:“今日贺太夫人寿,我有一诗!请诸位鉴赏!”
把穆成周给打断了。
……——
贺完冼老夫人的大寿,天气愈发的凉快了。
秋天很快过去了,祝缨在京郊没有刻意的置地,单以项安等人给她的经营,这会儿也开始能收许多租子了。
眼看新粮入仓,各地的刺史们也陆续地入京了。
京城权贵的门上也愈发的热闹了起来,到这个时候,祝缨就尽量不往丞相家跑了。她往刘松年、陈萌家去的次数略多一些,偶尔也去一下施鲲家。
刘、陈还罢了,施鲲道:“往年不见你这样往我这里来,如今别人都忙着正事儿,你倒还记着我这个糟老头子。”
祝缨道:“不瞒您说,我也是没地方去了。他们对我说,我如今不比往日了,总在自己家里不出来见人不好。我寻思着,我能去哪儿呢?我就来了。”
施鲲哈哈大笑:“你会没地方去?只要你想,宫里也去得?”
“我天天在宫里,就盼着休沐。”
“滑头。”
祝缨在施鲲这里常说些趣闻,施鲲道:“哎哟,你那王相公怕是要有一番动作,真心疼他呀,就尽力劝劝他。我常佩服去了的陈相公,那是个厉害的人啊,他能退得下来。你看看我,做了二十年丞相了,现在想一想,自己都后怕!太长了,不好。”
祝缨道:“那可不是我的。要什么都听,就不是他喽。”
施鲲道:“可不是。”
争又指着院子里的树说:“瞧,到时候了,老叶子落了,暖春新叶子再长出来才是自然之理。”
祝缨道:“他是松柏。”
“嗯,松柏长脚,先跑了。”
一老一少胡扯半天,祝缨再告辞。
回到息家里,却见鸿胪寺的张、范二官正在家里等着。祝缨有些诧异,问道:“鸿胪寺出什么事了?”
张生与范生对望了一眼,道:“为典客署的事情,请教大人。”
祝缨觉得奇怪,要说典客署有事处理不了,该是赵苏过来的,要不李彦庆肯定也不会忌讳亲自跑一趟,什么事需要这两个人来呢?
末了一听是排序的事,可现在番使还没来几个,有什么好排的?怎么也得到个差不多,或者真遇到难题了。
祝缨没说话,看着他们,终于,范生忍不住了,低声问道:“大人,刺史们进京,今年的贡生又来了,那……原来的,怎么办呢?”
祝缨道:“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贡生也是一年压一年的,要么轮着考试,就算考取了,也得轮着授官。京城里多的是游学求师、求名的书生、贡生之类。
范生低声道:“前两天遇着邹进贤了。”
“他还在京城吗?”祝缨问。
“是。”
“他让你们来问的?”
张生忙说:“那倒没有,只是前几天在会馆里遇到,又一同吃酒。他就是爱操心,看皱进贤的样子有些不得志,就……”
范生小声说:“邹进贤感慨同窗都做官了,自己还是一介白身,无颜回乡见父母。”
祝缨问道:“你们给他写包票了?”
范生忙道:“不不不,不敢的,没有的。”
祝缨道:“心疼同学了?你们想他怎么一逞志向?”
两人都说不出话来,祝缨问道:“他有什么志向?谁又没有呢?”
“这……”
“那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两人愈发答不出来,京城的能人太多了,邹进贤确实不出挑。可是京城的无知纨绔也不少,也不见他们就配做官了。
两人忙认错:“是下官唐突了!他……”
祝缨摇了摇头,又问:“你们就只有这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同学、同乡了?就认准他了?”
祝缨笑道:“你们看人的这个眼光,是走不远的。”
二人顿时汗如雨下。
祝缨道:“有功夫琢磨琢磨怎么把自己的本职干好,鸿胪寺闲得要发霉了吗?让你们干吏部的差使?”
两人大气也不敢出,直接跪下了。祝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