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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节

 

讲究?”

赵沣摊手:“獠人无文字,重大事情都是对天发誓。大人以后要有什么要用他们的,恐怕也是这么个法子。约定会面的地方就在西乡那里边境,咱们也不用出境。”

祝缨点点头:“可以。正好验货。”牲口不算多,却是个引子。什么对天发誓都是虚的,见个面互相掂量才是真的。

赵沣大喜:“如此,在下就去通报了。”

两家很快约定了时间,祝缨从县城往西乡赶,洞主从主寨里带着族人和牛马下来。两人便在约定的地点见面,是山下林地边的一处比较平整的地方。此地虽然地势比较平整,因为靠近山区,寻常百姓也不大敢到这里来开荒,于是便成了交易的地方。

…………

祝缨只带着县衙的随从,但赵沣却带着儿子、家仆等跟随着她,显然不全是以中人自居。那边顾翁等人忙着自家耕种的事许多人没有跟过来。祝缨让关丞守家,自己带着莫主簿等几人并几十个衙役、一些牛倌、马倌过来接货。

祝缨骑着马,穿戴整齐,此时天气已有些炎热了,她没有穿得很厚。

对面洞主也是穿戴得很整齐,穿着他的窄袖、大披风、衣服上也绣着道道花纹镶宽宽的绣边。他身前两人执刀开道,身下四人抬着张椅子,他就坐在椅子上。身后也跟着人,前面一些衣着讲究,也坐着或两人、或四人抬的椅子,后面的随从衣着就些破烂,大部分人是短衣短裤,也有穿草鞋的,也有赤脚的。队伍的最后面是一小群牛马。衣着鲜亮的昂首挺胸,衣着破烂的都低头顺脑。

两人相距一箭之地就停了下来,那边喊话:“是山下的县令吗?”

这边赵苏给做翻译:“大人,他们在确认您的身份。晚生这就回答他们了?”

祝缨去年就向顾翁等人讨了好几个各“獠族”的仆人,奇霞族的话对她也不太难,还省了许多学文字的功夫,现在完全能够听得懂。她点点头。

赵苏就给那边传了过去,他知道那边是他舅舅,就没有问,也转过来告诉祝缨:“中间那位帽子上有鲜艳雉羽的就是洞主了。”

“你舅舅?”

“是。”

祝缨点点头,问道:“现在可以见面了吗?”

赵苏又给转了过去,那边也传来了同意的声音。赵苏就在前面代为引导,两边的仆役、奴隶都忙碌了起来。

盟誓的台子是赵沣负责搭建的,平地打进几根桩子,架上梁、铺一层剖开的树干。洞主的人打着旗,把旗也立在台子上。福禄县这边,有赵沣从中协调,也带了旗子,也如对方一样将旗子树起。

双方都站到了台子上,洞主一双老眼锐利极了,上下打量着祝缨,仿佛盯着兔子的鹰。祝缨面不改色,虽然不笑,也不冷着脸,礼貌地对他颔首,说了一句:“你好。”

双方谈话由赵沣父子转译,祝缨听着也没有听出大毛病来。各人的译法有所不同,并非赵沣父子有意隐瞒,只因奇霞族没有文字,语言也因生活习惯的不同与山下有着不同的逻辑。

譬如奇霞族没有“朝廷”,没有“律法”,洞主父女俩算比较了解山下情况的,勉强能够知道一点。

他们的神灵有关的许多词多得让神棍家的姑娘都觉得烦,许多用具又都只是借了山下的发音。如笔墨纸砚之类物口是奇霞族之前所没有的,他们也没再造一个词,就借音了。

因事先通过赵沣一家有了沟通,这点语言上的不便也就是小意思了。

一番言语下来,洞主爽朗地大笑,指了指身后。祝缨顺着手指看过去,洞主指的是牛马,那边穿着坎肩与短裤的赤脚牛倌赶了牛马上来。赵沣道:“大人,可要在下去点数一下?”

祝缨扫了一眼,道:“数目是对的。我要验货。”

那边洞主听了赵沣转述的话,说:“好。”

祝缨这边的牛倌去看了牛马,说:“是好的。”

祝缨也一把摆手,小吴也捧了一只匣子上前,站在祝缨身边。莫主簿小心地打开匣子,里面金灿灿的——金子,押金。

莫主簿又摸出一张契书来,展示给洞主看。赵沣给洞主解释:“押金交您也可,放在我这里也行。租金由县里批到我家,我再转交给您,条子上都写明白了。那个可以缓一些交易。发誓是您的习惯,山下是要签个契书的。您按个手印也行,随便画个画儿也行。”

洞主哈哈大笑:“好!拿上来!”

一个满头银饰的盛装的年轻女子托着一只盛了许多酒碗的托盘走了上来,洞主先取了一碗,她又走到了祝缨面前,笑吟吟地说:“请尝尝我们的酒。”

“小妹”!

祝缨不动声色,也用奇霞族的话说:“比你在县里喝的甜吗?”

托盘上的碗们互相磕碰了一下,“小妹”很快又稳住了手,惊讶地看着祝缨。祝缨对她点点头,伸手也取了一碗,对洞主说:“我不能喝酒,不过咱们之间因为别人的原因有许多误会,今天还是要喝一口的。”

洞主看到了小吴和曹昌焦虑的神情,一时好奇祝缨“不能喝酒”是怎么个“不能”法。

他眼睁睁地看着祝缨喝了一碗,叫了一声:“好!”

小吴和曹昌双眼发直,莫主簿看“小妹”被祝缨开口镇住了才幸灾乐祸完,见状低声问小吴:“怎么了?喝酒有什么不好么?”

小吴喃喃地道:“大人没事儿,我看这獠人要糟。”

洞主见祝缨一口气干了一碗酒,也不疑他下毒,喊人再来满上。一个年轻男子低着头提着一只粗陶瓮走了上来,祝缨瞥了他一眼,眉头一皱。这男子咚咚地走到台上,走近“小妹”的时候,“小妹”突然发问:“你是谁?!”

男子将陶瓮往“小妹”用力一挥,“小妹”不由往一边一闪,男子又将陶瓮掷向赵家父子,父子俩也其右闪开。陶瓮碎在了台下的地上,里面一滴酒也没有!

男子视福禄县诸人如无物,右手抽出腰间佩刀,左手去揪洞主。洞主飞快地拔刀挥去,显出年轻时勇武的影子,男子往一边一跳,刀锋过去,男子再次欺身而上!洞主故伎重施,不想身上的披风却在疾走之间糊在了腿上,让他脚步一个踉跄!

男子一把扯住他的大披风,右手利刃挥出,洞主拼命往后扯着身子以期避开这一刀,仍是被划伤了左肩。他挣扎着想要用刀割破披风以换自由,刀在这样的距离里显得过长却怎么也转不过来。

四下的人不敢放箭,唯恐误伤了洞主。树林里又冲出一队人来,约摸几十人,也执砍刀或长矛往这边冲杀而来。洞主的随从也抽刀拦了上去,双方战成一片。

祝缨抽出短刀,伸进二人之间,将刀刃对着那年轻男子。年轻男子仿佛是自己往她刀上撞的一样!祝缨手腕一转,短刀在男子腕上一拉一旋,男子腕上渗出血来,很快鲜血长流。手中的佩刀当即落地!

男子的血流到了台上,往木头里渗,他的脸色变得苍白阴冷,眼睛亮得渗人。祝缨一点也不怕他,往他左肩又补一刀。男子双臂便不能轻易伤人了。

正要使他腿上再补一刀,侯五已执刀赶到,飞起一脚先将这男子踢远一点,然后挡在了祝缨身前:“大人退后!”

男子一个翻身,灵活地在地上一个盘旋站了起来!对着祝缨亮出一口牙!鼻腔、喉咙里发出野兽恐吓猎物的声音。

侯五啐了他一口,提刀便砍。赵苏抽出佩刀,飞快上前,与侯五夹击年轻男子。祝缨冷静地退到自己人堆里,提着的刀也不入鞘,反而说:“不要乱!围成一个圈!兵刃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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