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小了讲,能够把控局势。
况且,颜兴身为内阁当中,举足轻重的六位大学士之一。
如今的吏部尚书赵从哲、礼部侍郎云文田,都是他的门生晚辈。
兼之上阴学宫的司业出身,儒门大宗师的修为,实乃满朝文官之首!
这样的深厚威望,这样的隆重身份。
却从来没有对东宫,提及过辽东边关!
毫无疑问,会有可能失去太子殿下的倚重信任。
“回禀殿下,并非老臣尸位素餐。
老臣乃是文官,贸然掺和武将卫军、边关驻防之事。
不仅难以起到作用,反而容易引起兵部、勋贵的反感和敌视,
恐怕酿成文武对立、水火不容之势。”
颜兴低眉顺眼,诚恳答道。
他乃文臣,不比武将。
遵行的是儒门之中,修身治国平天下的那套理念。
哪怕成了大宗师,跻身天下绝顶。
面对龙脉加身的白含章,仍然是君上臣下,不可逾矩。
“颜阁老,你是真心这样考虑,还是担心惹怒尚且在世的几位国公?
亦或者,觉得万一主张肃清边关,没有成功,引起动乱,损伤自己的文宗名望?”
不同于面见纪渊时的亲切,此时的白含章不怒自威。
他坐在大案之后,宛如真龙盘踞,俯瞰众生。
有股子不言而喻,如渊似海的深重气势。
颜兴心下震动,连忙回道:
“老臣绝无此心!”
白含章手指捏紧,用力将朱笔勾了一道。
随后抬起头来,眸光深邃,直视这位文渊阁大学士,淡淡道:
“既然如此,你已经晓得本宫的打算,为何还要多问?”
颜兴正色以对,沉声道:
“老臣是想提醒殿下,九边乃景朝的重中之重,不可轻举妄动。
尤其辽东一地,气候苦寒,连年大灾,本就极难治理。
再加上民风彪悍,响马成群,到处劫掠商队。
倘若没了四位侯爷,八大骁将,又该派谁去镇守?
届时,说不定就会生出更大的乱子。”
白含章神色淡然,平静问道:
“还有其他的理由么?
颜阁老不妨继续说下去。”
颜兴垂首,略微顿了一顿,接上道:
“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辽东关外,百蛮残余部族,仍旧苟延残喘,始终存在死灰复燃的可能。
辽东关内发生动荡,风声走漏的话。
他们必定就会结成同盟,合力攻打城关。
太子殿下心中装有黎民百姓,这是景朝之幸。
但还请以大局为重,不如等到圣人功成出关。
那时,自然就能涤荡不正之风,一扫贪腐专权之颓!”
白含章轻叹一声,嘴角勾起自嘲笑意,意味莫名道:
“你所说的这番话,当得上老成持重之言。
只不过,内阁六部可曾想过一种可能?
若圣人不出,又该如何?”
颜兴浑浊的眼眸,忽然掠过一丝精光。
随即,好像惊骇于最后一句大逆不道的言语。
猛然跪拜于地,不敢抬头。
白含章似是没有放在心上,继续问道:
“你们想着,既然二十年都等了,再等个五六十年,又有什么关系?
却从未考虑过,究竟是先等到边关彻底糜烂,无可救药,危及朝廷?
还是先等到百蛮残余部族,自相残杀,死伤殆尽?
你莫非忘了监正,对百蛮皇族的那句批语?
从此不敢称雄长,兵气全销运已终……当年红巾义军看似声势浩大,席卷天下。
实则一盘散沙,不堪一击。
而百蛮皇族把持社稷神器,手握百万精兵,驱使亿兆奴隶,
想要剿灭义军,不过反掌之间。
可他们个个都觉得可以等,当成笑话一样。
坐看义军内耗,收取渔翁之利。
结果就是……输得一败涂地,像老鼠似的活在辽东关外!”
颜兴沉默不语,他感受到太子殿下的坚定决心。
不容置疑,不可动摇!
重提百蛮旧事,便是把景朝国运与辽东一地同等并列。
谁若妨碍,即为祸乱朝纲的奸臣贼子。
“百蛮皇朝最后落得兵气全销,国运终结的下场。
本宫不想景朝如此。
倘若辽东真的连年大灾,那就治理;
响马众多,那就清剿;
城关动荡,那就平定。
绝不能叫边关武将挟此要挟朝廷,拥兵以自重!”
白含章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道。
藩王皆真龙,社稷楼门前
颜兴跪伏于地,好似恭敬听候太子殿下的恳切言辞。
但他心中在意的紧要,并非辽东风云与四侯八将。
而是白含章亲口所问的那句话,若圣人不出,又该如何?
其中蕴含的深意,委实过于震骇,不敢往下细想。
虽然太子监国二十年,大致算是风调雨顺。
对内而言,藩王、国公、勋贵、文臣。
大小好几座的山头,各自相安无事。
对外而言,九边稳定,大局不变。
上有谭文鹰、宗平南这样的兵家大宗师,可为定海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