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动燕王,也不动勋贵。
明显为了杀鸡儆猴,既是敲打边军和勋贵,也是为自己树立威严。
“本公敬圣人,但不畏储君。
他们这些坐江山的,哪里晓得打江山的苦处。”
杨洪双手负后,瞥了一眼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茶寮老板,摇头道:
“本公从军之时,跟在平天王的帐下,做一个管军的镇抚。
出征川云城,剿灭玄天升龙道,险些被小明王杀得大败。
身披八处箭伤,拼死才拿下锦州!
后来北上瀚海,与魏国公围杀百蛮铁浮屠,一路打到野马川!
讨百越,征辽东,灭百蛮皇族,杀光那些蛮子。
本公的大凉兵死了多少人?那些一起喝过茶的兄弟,有几个解甲归田过上好日子?
圣人体恤本公,从未多说过什么,如今太子反倒觉得本公过于跋扈,宁愿帮一个外人,也不给本公留半分颜面。”
赵无烈听出义父胸中藏有怨气,他亦认为东宫做得过分。
圣人闭关之前,召集各个国公商谈见面。
当时是义父主动交出兵权,让路给姜归川、谭文鹰这些小辈,堪称仁至义尽。
尤其是十九年前的宗平南一事,太子所为更是寒心。
“义父退了一步又一步,东宫却咄咄逼人。”
赵无烈似是愤懑,声音隐有几分怒意。
“太子不体恤我等,何不投燕……”
“燕王亦是人中之龙,但他争不过太子。”
杨洪转头一瞪,暴烈气机像是平地惊雷,震得官道抖动不已。
砰的一声,那座茶寮轰然倒塌,不出片刻烧起大火。
“黄须儿,你自去吧,记住了,别找那辽东泥腿子的麻烦,免得送掉性命,让天京城的勋贵子弟去出头。”
杨洪吩咐道。
“孩儿明白,不少将种正在鹰扬、威武军中历练,他们血气方刚,挑拨几句,便会甘做手中刀。
无论斗不斗得过,那泥腿子都要与人结仇,陷入围困局面。”
赵无烈眼睛一亮,感慨着义父手段老辣,杀人无形。
“刀要藏鞘,枪要开锋,那泥腿子不懂得这个道理,他越出风头,越会引火上身。
纵然有老秃驴护着,也挡不住几回大灾。”
杨洪抬头看天,半轮缺月高挂,眸光冷漠无比。
他负手而行,彷如缩地成寸,顷刻消失于官道之上。
……
……
天京。
杀生僧转身入城。
守门的士卒为气势所慑,战战兢兢。
他一身僧袍染血,化为深红暗色,
手持铜钵,走得不急不缓。
威猛阳刚的色身,随之渐渐恢复衰朽老迈之态。
白含章站在望楼之下,似是认出杀生僧,拱手道:
“见过临济大师,早年皇觉寺一别,已经十八年了。”
老和尚微微颔首,面对东宫太子仍然是古井无波,轻淡道:
“不知洛施主可还安好?”
白含章回答道:
“母后这些年静心参禅,没什么大碍,只是时常感念。
想着有朝一日,再请大师进宫说法。”
杀生僧摇头,似是并无兴趣。
转而望向一脸惊讶的纪渊,干瘪的面皮浮现笑容:
“好徒儿,为师可曾骗你?都说了,以前许多人洒扫街道,跪地迎之,老衲也没有轻易讲道。
孟玄机那个老鬼,怎么比得过老衲。
他又如何配得上,做你的师傅。”
可持铜钵否,宗师两重关
徒弟?师傅?
白含章眼皮一跳,面上浮现一抹诧异之色,同时心中掀起些微波澜。
这位太子殿下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还是看轻了纪渊。
北镇抚司指挥使敖景说情,尚在意料之中。
监正派出座下青玉狮子挡驾,也是情理之内。
区区一位正六品百户,引得黑龙台和钦天监出面,已经足够匪夷所思。
要知道,朝堂上的几座大山,除六部、内阁、东宫之外。
最为超然的两大衙门,莫过于监察百官,巡狩府州的南北镇抚司,以及勘探龙脉,鼎定国运的社稷楼。
可如今,又冒出一位来头极大的佛门宗师?
这份面子,实在不小。
此子的气数之浓烈,兴许还要胜过七杀作命的宗平南。
“纪九郎,你可真是人见人爱。
北镇抚司护着你,钦天监保着你。
连临济大师这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佛门宗师,亦视你为衣钵传人。”
白含章感慨一声,嘴角笑意更浓。
他不禁思忖,难道阴德之人就这么受欢迎?
几乎堪比话本小说里头的天命之子。
常人掉崖十死无生,身怀阴德者,却能侥幸逃过一劫。
甚至有机会误入洞府遗迹,偶然得到大际遇。
然后趁势而起,飞龙在天!
“殿下莫要取笑,当朝国公、兵家宗师要进京杀臣。
更有十三位幼凤榜上有名的兵家大材、军中豪雄也磨刀霍霍。
再加上,挡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
因为盐、漕两帮,户部也视臣如眼中钉。
此前登门当众擒拿罗龙,又开罪了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