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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皇帝既有心提点你,自然是念着兄弟情分的。若只是开罪了皇帝,不至于如此。”她扬声唤:“苏塔,去养心殿叫李长顺来回话!”

击碎珊瑚

摇光知道他就是个炮仗性子, 心里也着急,接过递上来的毛巾把子,替太福金拭泪。太皇太后又斥道:“孙媳妇里, 你是最有分寸的一个。今儿这是怎么?纵然出了大事,也不该慌张得失了容仪!传出去教人看笑话,你就愈发难堪了。”

太福金一辈子过得顺风顺水,她是先仁敬太后阿玛,承恩公家里的三格格,由仁敬太后亲自指婚,嫁与端亲王为嫡福金。婚后与老亲王和气, 老亲王对她也算钟情, 家里没什么不三不四的姨奶奶,除了儿女上不顺心,养了个头疼的儿子以外, 没什么不遂意的事。

这样的人到了老还有姑娘心性, 看起来显得年轻。摇光带太福金到东暖阁里去重新匀妆,仪容不整来谒见是有罪的。她轻轻托着端太福金的手,太福金却走得虚浮,险些崴了脚,摇光暗暗使力, 低声道:“您放心,老主子心疼端亲王,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她声音和悦, 倒像是春风春雨,端太福金一颗浮萍般的心总算是定了定, 在妆匣前坐定, 望着镜中的自己, 钗环散乱,泪眼婆娑。她看着摇光开了匣子,浅浅笑道:“这些都是奴才常用的,不比您在家里用得好。”摇光说着,用热毛巾替她揩去残粉,重新上妆。淡淡的胭脂在面上扫开,取出一点丹红润在唇上,比原先显得有气色了好些。

太福金叹了口气,忍不住又要落泪,“先王在时,常给我画眉。我说以后若是媳妇过门了,看着多不好,他就笑我。”太福金拉起她的手,满是遗憾地看着她,“好姑娘,我是真心希望成明能把你娶回家。谁料想会有今日?我真是不知道怎样好。他若是犯了大事,我岂不是耽搁了你吗!”

摇光说不碍的,眉眼间清淡,如云霁山岚,“我家里落魄,您不嫌我,如此费心。我那表哥入京来,也多承您照顾,舒氏已然是欠下太多。成明待我很好,事事都想着我,替我周全,我谢还来不及,又怎会有旁的意思。”

“他是个骄傲的人。”太福金叹了口气,拿帕子拭泪,“你也知道的,打小儿得意惯了,乍然逢上变动,我怕他承受不住。但愿菩萨保佑,这只是我多心,虚惊一场。我只要他平安,只要这个家还在,别的都不要紧。菩萨保佑,让他平平安安地回来吧!”

那厢随李长顺来的还有荣亲王、平亲王、全亲王世子,三个给太皇太后见礼,身上官服未褪,想来是还没回家去,散了朝会就一直在宫里。摇光扶着端亲王太福金正往这头过来的时候,就听见荣亲王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撞进人的耳里。

“是早朝的时候,他当廷弹劾绰奇,列了十二条罪状,说绰奇倚仗横行、贪揽事权、目无君上。没料想绰奇联同他手下的桑楚,反奏他父丧期间饮酒作乐,与官员攀缘交结,□□大臣,滥用刑罚,请主子杖一百,夺他的爵。”

“什么!”

荣亲王话音才落,就听见隔断后头有动静,西暖阁中众人忙回头看,不知端亲王太福金什么时候站在隔断外,茫茫然正看着他们。

太福金不知所措,心里如同千万只蚂蚁啮咬,钻心地痛。脑子里嗡然作响,旁的一切都听不清了,只觉得眼前人影幢幢,头疼欲死,痛楚翻卷起更深的惘然,积郁在心底的一口气上不来,“嗬”地苦笑了一声,整个人向后仰,晕在了摇光怀里。

三位亲王也没想到他妈在这里,一向老成稳重的荣亲王都慌了神,还是老太太临危不乱,“杵着干什么?摇丫头,快把她扶到榻上去,找个人去传太医!”

太皇太后示意荣亲王继续说,荣王有些为难,还是道:“奴才几个跪下来请主子宽宥,主子也很为难。绰奇咄咄逼人,死咬着成明不放,主子说兹事体大,压着没发,且是宗室里的事情,他们外姓的奴才纵然有胆子,毕竟不占地步,这才勉勉强强先撂下了。”

全亲王世子年轻气盛,恨恨道:“那老贼这几年仗着攀附上托奇楚氏,愈发张狂。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真是该杀该剐!”

太皇太后冷冷哼了一声,“别人给他定的罪,桩桩件件都能要他的性命,他好气派,搜肠刮肚定了十二桩罪名,于人家不过是隔靴搔痒,一个也没到点子上!皇帝能暂且保下他,已经算勉为其难了。你以为绰奇那一伙人会看着皇帝的面子放手?想都不要想!”

“主子震怒。”李长顺找到时机,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插话,“散了朝着人把小端亲王捆了押到养心殿,绰大人老早递了膳牌,只怕还要找主子理论呢。眼下主子谁也不见,咱们跟前的,都不敢近身哪!”

齐兆明是太皇太后跟前积年的太医,先进西暖阁给太皇太后问安,便由芳春接引着,往寝殿去了。老太太到底不放心,起身自己要去瞧,对荣王他们道:“你们别心急,更不要埋怨你们主子。前朝的重压是他一人在替你们顶着,你们要与他一条心。”她顿了顿,“绰奇既然敢做,就说明他已打点周全,有把握,也知道成明存了弹劾他的心思。宗室与皇家同荣辱,你们四家铁帽子王更是。如今须得暂时教绰奇如意,你们就得给皇帝保他的台阶,上御前跪着替他求情,皇帝才好保下成明。你们不要觉着委屈,庄公还让着共叔段呢,他算哪个品种的奴才!”

三位亲王道是,又急匆匆去了。太皇太后往里间去瞧端亲王太福金,荣亲王太福金跟端亲王太福金交好,得着消息,上端亲王家去,没逢着人,又火急火燎地往宫里来了,在端太福金床前长吁短叹,被老太太骂了一顿。

“你们儿子在前朝使力,你们也别闲着。我给份单子,等皇帝把端亲王发落了,你们照着名单,各自分几个,明儿把上头的女眷请到府里吃茶,前朝的事情提都不要提,客客气气地招待就是。也别说是我叫请的,知道吗?”

荣亲王太福金忙福身道是,老太太定一定神,叫“摇光”,摇光便在案前铺纸执笔,侧耳听太皇太后念。她有一手极好的簪花小楷,写出来的字清秀娟丽,却不媚俗。待老太太念完,她又多写了几份,一并叠好,交给荣亲王太福金。

荣王太福金心里暗赞一声周到,半刻钟也不敢耽搁,拿着单子就去了。这里太皇太后只管问齐兆明如何,催着他开药,她不好打搅,心里也着急,正准备出去置蜜饯,就看见荣亲王并没有走,反而站在殿外,目光落在她身上。

摇光以为他是来找荣太福金的,上去见过礼,和声说:“荣太福金刚从暖阁里出去,想是家去了。”

荣亲王微笑颔首,声音和悦:“我知道,刚与妈打过招呼。”他顿了一顿,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复说:“我是在等姑娘。”

“我?”她有些讶异,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奴才冒昧,不知王爷有何示下。”

“怎么你倒问上我了?”荣亲王不置可否,“我还有事,也不与姑娘绕弯子,此次的确是受人所托。成明出事前让我带句话给姑娘,让你放心,他有分寸,不会出大事。”他自己反倒笑了,“真有趣,如今祸到临头了,还有胆子这样说。”

摇光心里发慌,“是犯了很大的事么?”

“他早有所谋,我猜是为了你。”荣亲王定定地看着她,“前些日子我们兄弟吃酒,从他嘴里撬了话。他一心想把你娶回家,今儿弹劾绰奇,其中和舒宜里氏有多少关系,姑娘自己掂量掂量。只是他失策,兼之心急了些,于人事上算不得老道,更不知道周旋,以为撼动根基不过是一朝一夕的容易,才落得这样结局。姑娘,成明待你怎么样,我不多说。我们兄弟有力无处使,也希望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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