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长天笑容淡去,没有回答。
徐知春太过了解这位巫族族长了,只从他的反应就能猜到真相,苦笑道:“你们果真在骗我,是谁告诉你们换外族人的血可以解咒?奉天神宫吗?”他说着神情带上几分嘲讽,“我不是跟你们说过,我已经摸索到解咒的办法了,再给我一段时间,我就能为你们彻底解咒,族长,你们就不能再等等吗?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做有违天理,会给巫族带来灭顶之灾的!”
“巫祝……”
没等颜长天解释,徐知春就摇头道:“你不必再说了,马上停止你们的行动,把那些外族孩子都送回去!其他的,我会想办法。”
颜长天有些吃惊,“这件事不简单,巫祝打算怎么办?”
徐知春道:“这些事我会负责,奉天神宫,也不能再留了。”
颜长天见徐知春神情决绝,就知道他说到就定会做到,颜长天暗自心惊,忙道:“巫祝,此事与你何干?何况……我们已经停不下来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颜长天索性直言,“巫祝,换血解咒的法子是有些不妥,可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
“所以你就能枉顾他人性命?”徐知春看他的眼神很是失望,“族长,巫族的孩子是孩子,外族人的孩子也是一条性命,你糊涂啊!”
颜长天自嘲道:“可我们早已失去巫神庇佑,即便有违天理,只要能解咒,我们又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徐知春觉得颜长天冥顽不灵,如此不择手段解了巫族之咒必定后患无穷,身为族长颜长天真的想不到那?忽然衣摆一紧,徐知春低头看去,就见小绪脸都被吓白了,抓住他下次怯生生地说:“巫祝不要生气。”
“我不是在生气,只是在跟你阿爹讲道理。”没想到竟让一个小孩担心自己,徐知春勉强笑了笑,却不料颜长天竟在他面前跪下来,他面上当即露出惊愕之色,“你这是做什么?”
“求巫祝成全!”颜长天道:“巫祝不是巫族人,但我相信巫祝知道我们的痛苦,巫祝对我巫族的恩情我们用性命来偿还也不为过,可是巫祝,我们等得起,孩子们等不起。”他招手将小绪叫了过来,按着孩子在他身旁跪下,小绪是个听话的,果然乖乖照做,他才接着哀求道:“我也不想隐瞒巫祝,更不想连累巫祝,此事,巫祝就当不知道即可。巫祝应该也知道孩子们很难受,不是我执意如此,可孩子们哭着喊疼时,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我们心中的痛苦,巫祝可能理解?”
颜长天这一番话全是出自肺腑,他说完后自己也是眼圈泛红,他深吸口气,看向身旁懵懂的幼子。
“巫祝,若是可以,我们也愿意替孩子们分担痛苦,但是我们完全没办法,我们只能如此,你仔细看看,小绪这不是已经好多了吗?”
徐知春哑口无言,这个问题确实是他暂时无法解决的,他也无法眼睁睁看着颜长天带巫族走上不归路。
小绪不知道大人们在说什么,只知道徐知春和颜长天像是在吵架,他看看阿爹,又看看巫祝,不由揪紧手指,有些害怕,又不想看他们继续吵下去,开口时童稚的声音还在颤抖,“阿爹,巫祝,我不怕疼的……”
徐知春神色一怔。
颜长天摸了摸孩子后脑勺,脸上的笑容很是惨淡苦涩,他问:“巫祝,你没有孩子,若换了是你,你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吗?”
徐知春抿紧嘴唇,半晌不语。
颜长天又道:“换血之法是从黑月部落传来的,为了巫族的未来,我将孩子们都送过去了,只需换三次血,孩子们就可以解咒。小绪已经试过了,他身上的咒已经解了大半,再换一次,他就可以跟正常人一样了。”
徐知春咬牙道:“那奉天神宫呢?”
颜长天道:“与奉天神宫无关,是圣女怜悯孩子们,为我们提供了一些人手。巫祝,孩子们已经有了解咒之法,以后他们再也不会痛苦了,这不是大家的愿望吗?巫祝,你能忍心看着他们继续被恶咒的痛苦折磨吗?”
都说到这份上了,若再不答应他们,反倒衬得他是恶人了。
徐知春低声一笑,惨白嘴角溢出一抹猩红血色,他抿紧嘴唇,很快将涌至咽喉的腥甜血液咽了回去。
颜长天看得清清楚楚,巫祝于整个巫族都是有大恩情的,他也是将巫祝当成自己人才会交待这些事,见状也是大惊失色,“巫祝!”
徐知春摆了摆手,背过身扶着椅背慢慢坐下,背影十分单薄清瘦,脸色也极苍白,他缓了好一阵,哑声开口道:“你们回去吧……不。”
徐知春撑着扶手站起来,深吸一口气,目光深沉地看着跪在面前无不满脸担忧的一大一小,而后步履蹒跚地往外走去,惨然一笑道:“我忘了,这里是族长家,该是我走。”
“巫祝!”
颜长天带着孩子起身,看着徐知春摇摇欲坠的身影,不自觉跟了出去,没走两步又自觉停了下来。
徐知春站定在门前,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际,最终叹息道:“巫族终究是你们的巫族,你们随意吧。”
颜长天心下一个咯噔,面上露出惭愧之色,巫祝是要放弃他们巫族了吗?他也不敢问出口,他只知道,巫祝是不会再阻拦他们的意思了,一时也不知该喜该悲,见属下在门前出现,他拍拍小绪肩膀,独自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