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云城之外的人。”云灼然想起沈灵枢来势汹汹的无情一剑,冷声道:“是我低估了他。”
云沛然显然从未听到云灼然用如此冰冷的语气说话,他的弟弟一向是乖巧软甜的。他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身旁这个病弱的孩童。
“真的不是大祭司?”
云灼然从容反问:“你知道大祭司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云沛然看他的眼神已冷淡许多,原先的宠溺被怀疑取代。但他始终没有说破,他定定看着身旁小孩苍白的侧脸须臾,转脸便轻声笑了。
“疯子。”
云灼然知道他是在说大祭司,闻言不由斜了云沛然一眼。
云沛然枕着手臂,望向床帐上方的双眸略微失神,说话间,细长脖颈上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找到机会,我们就离开云城。你的身体不能再拖,我们去灵山宗,那有世上最好的医修,定能让你好起来,到时我再教你修炼……”
云沛然转脸看向云灼然,眼里仍有几分犹疑,“为何突然想起来问大祭司,你从前不是很怕他?”
云灼然眸光闪烁了下,对上云沛然的视线添上几缕温暖。
“睡了。”
云沛然半天没套出半个字,就等到他轻飘飘的一句睡了,心下一哽。可没等问下去,身旁这小孩就真的闭上眼睛,俨然是谢绝闲聊的态度。
云沛然稍显稚嫩的少年脸庞上有过明显的郁闷,深吸口气,还是气得背过身。不过很快,他又翻回来,偏头看向身旁安安静静的小孩,咬牙盯了好一阵,最终泄气地闭眼睡觉。
夜深人静,烛光越发暗沉。
床上的人都睡去后,藏在墙边的影子终于爬起来,俯身靠近床内侧躺着的面色苍白却极精致漂亮的小孩,阴影在小孩脸上轻轻擦过,滞留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退回墙上。
却不知在他藏回去后,云灼然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似有意似无意,一只被裹成粽子的手从被子下面伸了出来,贴近墙壁。
又过了片刻,藏在昏暗角落里的影子偷偷地钻出来一点,阴影笼罩在这只包得圆乎乎的小手上。
药里有安神的药材,云灼然撑了半夜,还是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等醒来时,云沛然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日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进屋里,光线充裕,影子却变得暗淡许多。
云灼然按住胸口,艰难坐起来,一点点缓和心头的窒闷。这具身体太弱了,睡够了之后头疼是消失了,可刚醒来时还是浑身不舒服。
院中飘来细微的水声,听起来,云沛然应该还没出门。
云灼然缓了半天,轻轻拍了拍床板,小声道:“蔚然?”
在亮堂的房间里显得十分模糊的影子马上就从云灼然手边跳出来,晃动几下。云灼然看不清楚,但他知道心魔还在,这是在回应他。
云灼然这便放心了,推开被子跳下床,带着影子出门。
院中的水声被人的谈话声取代,云灼然走出堂屋时,云沛然正在院门前跟人说话。他将人堵在门口,面色有些冷,摆明了不欢迎对方。
“时候不早了,还请沛然少爷带小少爷随我过府……”院门前的中年男人语气颇有些不耐烦,转眼见到堂屋门前的白衣孩童,面上才露出一个笑来,背着双手道:“正好,蔚然小少爷醒了。沛然少爷,测验灵根,可是蔚然少爷的大事,又是城主亲口吩咐,您可别再为难小人了,城主一旦动怒,惩处小人后还是会派人来带小少爷过去的,您又不是不知道城主的性子。”
这话里明里暗里都是威胁,云灼然一下就听出来了,更别提听这中年男人说了半天的云沛然。
云沛然冷着一张脸,顺势回头,一看到笔直站在门前的小孩就忍不住皱眉,忙转身朝小孩走去。
被忽略的中年男人脸色难看,跨进门槛跟上要继续游说,云沛然便冷冷道:“午后会带他过去。”
云灼然看了看云沛然,又看向院门前转怒为喜的中年男人,黑白分明的双眸静幽幽地转了一下。
得到准信,中年男人高兴地留下一句敷衍的“到时恭候二位少爷”,晃着周身肥肉一脸晦气地跑了。
云沛然面上露出嫌恶之色,懒得回头再看一眼,他走到云灼然面前,眼神古怪地盯着面前的小孩多时。他的弟弟又软又甜还爱笑,突然变成这幅冷冰冰的样子,他怎么可能没发现不对,可小孩端的是成熟漠然的态度,每每对上这双漆黑清澈的眼睛时,他又有种直觉,这就是他弟弟蔚然。
云沛然眉头皱得更紧,想问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性情大变,开口时硬生生改口成了有些别扭的解释,“那是城主府的管事,说云天风让我带你过去测试灵根。”他忍不住冷笑,“不过是云天风手下一条不得宠的狗,惯会狗仗人势,谁乐意去谁去。”
城主府来的管事云蔚然是能认出来的,毕竟即便云蔚然闭门养病多年,城主府也常有人过来找他们兄弟二人麻烦。而云沛然特意给他解释,便是知道他已不是从前的弟弟。
云灼然了然点头,提醒道:“你方才答应他午后会去。”
云沛然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五岁时就到族中测过灵根,连最次的五灵根都没有,云天风是知道的,如今又来,谁知道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