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碍于面子,沈灵枢再厌恶顾锦屏也不会对她如何,可如今他已一无所有,他就当没看到顾锦屏求救的眼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道友醒了。”
殷少主人还未到声先至,待沈灵枢警惕地望向门前时,殷少主已摇着铁扇笑眯眯地跨进房门,“怕沈道友旅途寂寞,特意给你请来了顾家小姐作伴,不知沈道友可还满意?”
沈灵枢道:“你要带我去何处?”
“自是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殷少主笑了笑,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沈灵枢满脸防备的模样,“都是同门师兄弟,如今云灼然风生水起,不仅是蓬莱岛主,更是浮空城城主,反观沈道友,竟落到如此地步,真叫人扼腕。”
沈灵枢道:“若你想要我转投星宿派,倒不如先杀了我。”
“真是硬气。”殷少主看着沈灵枢挺直的脊背,不由啧了一声,“不过这话我听过很多遍,有的人最终反口归降了,也有的人真的死了。”
殷少主笑着望向在地上挣扎的顾锦屏,“沈道友不再考虑一下?听闻你与顾家小姐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你就忍心看着顾姑娘死?”
沈灵枢还真忍心,“人在殷少主手里,生死不都随你?若她真死了,也算死的光荣,殷少主随意。”
“好吧,你不喜欢顾锦屏,她的生死,你当然不介意。”殷少主摆了摆手,门前的黑衣人便进来将顾锦屏带下去。等他们出了门,殷少主才笑道:“顾锦屏你不在意,那不知云沛然,沈道友又有没有半点在意?”
听到这个名字,沈灵枢抿紧唇瓣,“殷少主这是何意?”
“何须跟他废话这么多。”
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柔媚入骨的女子嗓音,沈灵枢下意识往门前看去,只见到一道高挑窈窕的侧影与一片被海风撩起的绛紫色轻纱。
却见殷少主面色一变,敛去先前的肆意阴鸷,老老实实地应道:“姑姑,这沈灵枢不像传闻那样老实,我先调|教一番再送到你跟前伺候,免得他不知礼数,冒犯了姑姑。”
沈灵枢听到这话,面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愤怒来。就算他已不是天道宗的未来宗主,可没想到殷少主居然送他去伺候一个妖女?
门前那半隐在黑暗中素纱蒙面的妖女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他这种货色,也配伺候我?”
沈灵枢浑身僵硬,面色铁青。
殷少主忍笑道:“可姑姑不要他伺候,又为何抓他回来?”
沈灵枢攥紧拳头,僵站在屋中。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落到这个地步,还不如被关进寒冰狱。
这时,站在门外那神秘的紫衣妖女走了进来,露出面纱外的秋水剪瞳带着几分挑拣的意味打量起沈灵枢,远山秀眉慢慢地紧蹙起来。
“你就是沈灵枢,云灼然的师兄?”
沈灵枢咬牙不语。
看着他隐忍而又满是屈辱的神情,那神秘女子轻声笑了。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神秘女子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记住我的名字。”
“我叫云朵。”
苍茫星空下,刻着魔宫印记的云舟自无尽夜色下飘过。
心魔已熟睡过去,睡梦中还要紧紧抓着云灼然的衣摆。
而云灼然就坐在心魔身旁打坐,不知为何,眉心紧紧皱着,额上也出了一层冷汗。若是此刻心魔醒来,便能见到云灼然眉心上的火焰印记正一闪一闪地亮着浅金色的光芒。
倏然间,一簇浅金色的火苗在云灼然面前凭空出现。
云灼然紧闭的双目随之睁开,死死盯着这一簇火苗。
火苗幽幽悬浮在他面前,分明是极致的阴冷,连还在睡梦中的心魔都被冻得蜷缩起来,可云灼然却从心底生出一种熟悉而满足的感觉。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及火苗。
这一簇火苗对云灼然没有任何恶意,反而十分的包容与依恋,绕着他的指尖转了两圈,便飞向他面前,挨着他的侧脸轻轻蹭了一下。
云灼然猝不及防,只知道脸颊有一阵凉意擦过,心中却生出一阵莫名的欣喜,紧跟着就见这一簇浅金近白的火苗,傻乎乎地摇晃起来。
他似乎,能感知这火苗的情绪?
云灼然怔住。
顾神枢的怨念化身触碰过他之后便被类似这火苗的火烧毁,他本以为眉心的火焰印记与这怨念化身有关,如今看来,顾神枢的怨念化身不像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反倒……像是打开了他身体深处的某个阀门。
这奇异的火苗,便是那日,顾神枢的怨念化身放出来的。
小半个月后,云舟抵达云城。
姬若终于从房间里走出来,故意板起一张脸,在云灼然的漠视下,小声提醒道:“我舅舅和表哥是好人,他们跟别的魔修不一样……云灼然,我告诉你,你不准欺负他们,不然,不然我就找我爹来跟你算账!”
心魔白了他一眼,便欢快地抱住云灼然胳膊走向船头。
远处重山叠翠,白雾苍茫,一座高耸山城坐落在千丈山峰之巅,墙头上刻印云城新月图腾的大旗傲立风中,竟然透出一股浩然之气。
云舟的速度已经放慢下来,正在缓缓靠近云城的城门。
云灼然一眼望去,竟有些失神,一股奇妙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叫他的呼吸都顿了一下,从接近云城的这一刻起,他开始相信桐叶说的是真的。他或许曾经真的在云城生活过,而这里,也掩埋了他曾经忘却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