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是魔修地界,这里的人每日一推门都能见到一堆街头横死的修士或凡人,那姑娘没有灵根,只是个凡人,为何要留在这种地方?
小姑娘却理所当然地笑说,她自小生在云城,她的家就在云城,她的哥哥就在城主手底下做事,她才不要离开云城,该走的是桐叶。
桐叶本是想还小姑娘的一番善心,闻言便只能作罢。
“当时的云城很混乱,排斥一切外来修士,我只能连夜离开。”桐叶沉声道:“我当时也没有想到,当我时隔几日再回来时,云城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云姑娘死了,几乎半个云城的人都死在了一场怪火当中。”
云灼然本以为桐叶与那小姑娘定然交情不浅,否则桐叶怎会记了这么多年,没想到那小姑娘说没就没,还有那火也无端地叫他在意。
“怪火?”
桐叶颔首,“听闻那是一场神异的奇火,但凡沾上半点,神魂就会于瞬间化为飞灰,城主府中的所有人都死在了这场火中,云城中许许多多的无辜百姓也未能躲过这一劫。仅仅是一夜之间,云城就死了近万人。”
心魔攥紧衣袖,神色似乎也凝重不少,“你没有亲眼所见?”
桐叶忽然抬眸直直望向他,“我回到云城时只见遍地横尸,唯有云城外城的人幸免于难,而当我追查怪火的真相时,所有人不是不知便是三缄其口。最终,我只打听到城主府附近仅有几人逃出生天,其中包括如今的云城城主云天青兄妹和云沛然,据传,他是云城城主的孙儿,在怪火出现之后就失踪了。我在云城逗留半月,终于找到另一个出自城主府的幸存者,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告诉了我一个名字。”
心魔笑问:“谁?”
桐叶定定望着他,“云蔚然。”
云灼然面色冷凝下来,清冷嗓音添上明显的警告意味。
“桐叶。”
桐叶说道:“那个名字,就是云蔚然。但能活下来的云城人大都没听过这个名字,云天青兄妹也不愿说出真相,我只好去找云沛然。”
云灼然眼里略过一丝了然,冷声道:“因为这个名字,你怀疑云城的奇火与近万无辜百姓的惨死是云沛然所为,便将他关在佛塔下?”
心魔在桌子下握紧云灼然的手,再看桐叶的眼神极冷。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引起二人敌视的桐叶却是长松了一口气,仿佛在说出这些憋了二十个多年的心里话后,他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
“我再找到云沛然时,他正带着他病重的弟弟前往灵山宗求医。我告诉他云城的事,问过他云蔚然是什么人,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早就在火烧云城那一夜前就离开了云城。而他名云沛然,他的弟弟名为云灼然,这个云蔚然是谁,他闻所未闻。”
桐叶说到此处,缓缓摇了摇头,问云灼然,“他若什么都不知道,为何这么巧在大火焚城前突然离开云城?可当时,我见他弟弟确实病重,也没有为难他。不料数月后,当我在机缘巧合下再见到他时,我才知道他在骗我——他并没有去灵山宗求医。”
云灼然是想听下去的,因为他完全没有这段记忆,他只知道,当他记事后不久,云沛然就自觉去了天擎宗。可从桐叶的话听来,云沛然似乎隐瞒了什么,那些必不是好事。
“当年我追到云沛然时,曾经亲眼看过你的病情,云沛然也亲口说了,他的弟弟先天不足,恐怕活不过十岁。”桐叶凝望着云灼然道:“可是当我在数月后再找到云沛然,也再见到你时,我发现你的身体离奇地好转了,甚至变成了绝佳的修炼资质。”
桐叶沉声问:“是谁救了你,又是谁放出了那场怪火?”
心魔见云灼然沉着脸,嗤笑道:“当年哥哥才几岁?你问哥哥这个问题,哥哥怎么可能知道?”
桐叶的神态仍是平和的,在心魔的嘲讽下,他垂眸道:“我知道。云沛然不是凶手,不过当年云城的损失,城主府嫡系一脉悉数惨死,唯独只剩下云沛然和云天青几人,而比起其他人,云沛然明显是知道什么内情的。我只想要他说出真相,想知道怪火的来源,想知道云姑娘到底是被谁所害,但我没料到云沛然宁愿死也不愿意说出来。我并非要他性命,只好将他带回天擎宗,只盼他有朝一日说出真相。”
心魔的笑容充满了讽刺,“你也没有想到,云沛然会在机缘巧合之下炼成修罗道,不过短短两年时间他便摆脱了你,离开了天擎宗。”
“修罗道残卷是我给他的。”
闻言,心魔嘴角的讥笑凝滞,云灼然也猛地抬眸望来。
桐叶泰然自若,他身上有一种能让人无条件信服的魅力,可他再开口时,语气却有着浓浓的迷惘,“师父闭关后,能接触到祖师留下的秘籍的,只有我。我很欣赏云沛然的悟性,在佛塔中也未曾为难过他,只要他说出真相,我就会放他离开,但他宁死也不肯说,我又不忍心荒废他的资质。”
所以,云沛然在佛塔之下“机缘巧合”得到了修罗道残卷。
“如今想来,是我错了。”
桐叶敛去眸中闪过的一丝落寞,“倘若我不执着于云城之事,不执着于追寻怪火的真相,云沛然便不会被关在佛塔下两年。这样的话,修罗道残卷就还在藏经阁中,你和云沛然兄弟二人也许就能安然隐世。而我,便能如觉非师兄所盼望的那样好好修炼,觉非师兄也就不必为我犯下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