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灼然不由偏头望心魔一眼,有些时候心魔总躲着他,可更多时候心魔还是极黏人的。云灼然便越发纳闷,心魔到底是有什么心事?
在心魔的不依不饶下,蓬莱仙只好答应他回去之后将云灼然的小床换成可以容几个人在上面滚的大床,之后高高兴兴地躲着轮椅飘走了,完全忘了他原先还因为云灼然这次不回蓬莱而难过,可见他确实十分好哄。
云灼然目送人开开心心地出门,也着实松了一大口气。
小时候只觉得蓬莱仙蠢,可又见不得他难过,大抵是因为蓬莱仙是他心中为数不多在意的人之一。
至于其他几人,顾神枢惨死、云沛然被人构陷且失踪多年……
云灼然眸光一黯。
心魔见云灼然半晌不说话,凑过来小声唤道:“哥哥。”
云灼然轻声问:“怎么了?”
“哥哥累了吗?”
云灼然笑了笑,“有一点。”
他没有在心魔面前掩饰,进入浮空城那么久,他的体力一天天被消耗,确实也有些疲倦,但真正让他感觉到累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顾神枢惨死的真相让云灼然心中有几分悲哀,没有找到云沛然,他也很失望,而顾神枢怨念化身的消失,却叫整件事变得扑朔迷离。
怨念化身要躲的‘他’到底是谁?
为何怨念化身宁愿彻底消弭于天地间,也不愿见到那个人?
分明顾神枢陨落的真相已经大白,云沛然的冤屈得以洗清,可云灼然心头仍是一片沉重。他往后已经不需要再忌讳那些恨云沛然杀死顾神枢到恨屋及乌,转而针对攻讦他的人,没了这些担子他也无法放松下来。
此刻,他感到了身心上的疲倦。
有血契相连,心魔隐约能感觉到云灼然现在心情很不好,他思索了下,拉着云灼然回房,便按着人在床上坐下,“那哥哥睡一觉。”
心魔小小声哄道:“哥哥安心睡,蔚然会陪着你的。”
云灼然忍俊不禁,“是你困了吧。”
心魔顺势道:“那就当是我困了,哥哥陪我睡一觉?”
云灼然有些好笑,可心魔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板着的一张脸仿佛是在说‘你又不听话了’,云灼然抿了抿唇角,还是老实地躺下了。
心魔这才满意地笑了,坐下来,伸手覆在云灼然眼睛上。
“哥哥快睡,蔚然在呢。”
心魔非人,连身体的温度也不能如寻常人一样温热,唯有掌心仅有一点点的暖意,贴在云灼然眼皮上,竟真叫他忽然有了几分困意。
察觉到掌心下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羽扇轻刷而过,叫心魔心头有些痒痒,紧接着,他就感受到了云灼然眼皮上的温热。心魔下意识屏住呼吸,看着云灼然俊秀无暇的脸,白皙的脸颊再次红透,小声嘟囔道:“哥哥好好睡……要梦到蔚然哦。”
云灼然嘴角微微上扬,心头雾霾如霎时间被暖阳驱散。他是觉得心魔幼稚但又纯真的话很好笑的,可又觉得心魔的话语像是催眠曲。
他最终抵不过突如其来的困意,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心魔早就松了手,听到云灼然的呼吸变得轻缓,他便知道云灼然睡着了,捧着脸凝望云灼然半晌,小心地爬上床,挨着云灼然胳膊躺下。心魔的动作极轻,生怕吵醒云灼然,可躺了一会儿,他又嫌看不到云灼然,于是慢慢地翻过身,一手枕在脑袋下,明亮双眸直勾勾望着云灼然的睡颜。
这是云灼然第一次在心魔面前睡着,也是这二十年来,他头一次睡得这般放松与安稳的一觉。
心魔看着看着,眼神微微闪烁起来,凑过去轻轻地亲了一下云灼然的侧脸,很快便又退开,看人还没醒,他便勾住了云灼然指尖。
做完这一切,心魔通红的脸颊明艳到像是快被烧着了,他也终于闭上眼睛,脑袋挨着云灼然肩头,抱住云灼然手腕才肯老实地睡下。
云灼然这一觉醒来,睡前才是暮色的天色已然大亮,他也没料到自己会无意识地睡了将近六个时辰,且这一夜无梦,睡得极为舒坦。
窗外传来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云灼然恍然回神,可却无法动弹——他的手被心魔抓住了,而且心魔的一条腿就横在他身上。云灼然稍一偏头,便见心魔窝在他肩侧睡得正香,然而被他压了一宿的云灼然,才反应过来,一天手臂和双腿都有些发麻。
“……”
无奈之下,云灼然只好运转灵力,冲破关节上的凝滞。
他不知心魔何时会醒来,左右现在事情办完了,闲着也是闲着,他也没打算吵醒心魔,于是双目放空,一缕神识探入识海中的城主令——
浮空城的景象出现云灼然的眼前,一众被顾神枢怨念化身抓到城中的妖怪魔修们如今不需要伺候那些闯关人,一个个跑到大街上撒欢。
浮空城中有重重禁制,这里的人偶有摩擦也打不起来。
云灼然颇为好奇地观察着这一方小世界里的人们的生活,却是越看越嫌弃,不愧是曾被抓到封魔井下的妖魔,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不要脸,有聚众赌博的、有白日宣淫的、也有闲的发慌跑出来找人切磋嘴上功夫的……
诚然,即便打不起来,这群人也不会真正安分下来。这不就是钻规则漏洞,自己给自己找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