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灼然没回大堂,而是去了天井,那棵占据半个天井的樱花树仍飘飘悠悠地落着花瓣,他和心魔站在树荫下,伸手静静接了几片花瓣。
心魔将这一顿最后一颗妖丹一口塞进嘴里,嘎巴嘎巴地嚼碎了才问:“哥哥,我们在干什么?”
云灼然若有所思道:“昨夜,他们是在树荫下撞到的怪人,顾秋暝和姬若都受了伤,而姬若身上的血魔藤种子,如今只有烛阴教有。”
心魔眼珠一转,“怪人的魔种,是从烛阴教拿到的吗?”
云灼然反过来问他,“蔚然怎么想,怪人会是一个人吗?”
心魔摇头,“我不知道。”
云灼然翻过手掌,掌心上的几片花瓣随之滑落到泥地上。
心魔也学着抓了一片花瓣,笑说:“这里连一根野草都没有,井里的水也是死水,吃的没有、喝的没有,整个客栈只有我们九个活人,哥哥,我们住在这里好像才是怪人呢。”
云灼然倏地一顿,漆黑双眸中似骤然凝聚起了万千星光。
“蔚然再说一遍?”
“啊?”心魔撒开手上的一捧花瓣,转过身面向云灼然,一边回想一边重复,“没有吃的喝的?”
云灼然按住心魔边回忆边数数的手,失笑道:“我知道了。”
心魔仰头看向他,“哥哥知道了什么?是有吃的了吗?”
云灼然轻轻摇头,身心皆放松下来,想起上回被打断的话题,他将原本给心魔的礼物取了出来。
“这是我在观月楼拿的纪念品。”
观月楼主最好看的一根尾羽,还有所谓的‘通关密匙’。
不管是什么礼物,心魔先惊喜地“哇”了一声,接过尾羽时双眸亮晶晶的,“这个跟哥哥好配!”
云灼然问:“什么?”
心魔理所当然地说:“好看!”
反正在心魔眼里,好看的东西都应该属于云灼然。反倒是那个玉雕小蓝雀,让心魔摸不着头脑。
“这是一只鸟?”
云灼然也是一言难尽,“……这就是所谓的通关密匙。”
心魔再天真,也不会相信这只玉雕就是通关密匙,何况云灼然的语气分明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心魔干笑一声,正想这次该如何捧场,余光就见一个白衣人从檐下走来,看身影分明就是沈灵枢,心魔眼珠一转,一把抱住云灼然。
“哥哥把通关密匙送给我,哥哥最喜欢我了对不对!”
不等云灼然回话,心魔啪叽一下,亲在了云灼然脸颊上。
“哥哥,我也好喜欢你!”
对面屋檐下,沈灵枢站定原处,面色阴沉望着树下二人。
见状,心魔的笑容越发灿烂,环在云灼然背后的手对着沈灵枢比了比小拇指,充满挑衅的意味。
“呀,有人来了。”
心魔欣赏够了沈灵枢气到发黑的脸色,装作才看到人,从云灼然怀里退出来,看上去又乖巧又无辜。
而云灼然修为高至合体期,在浮空城的重重禁制下神识无法纵观全局,覆盖整家客栈却是绰绰有余的,沈灵枢的到来他自然是早有察觉,只是没料到心魔会突然亲他。云灼然懵了一下,看来心魔还是没将他先前的叮嘱放在眼里,但眼下有外人在,他只好另找机会再跟心魔重提一遍准乱亲人。
即便心魔源自于他,心性纯稚,在外面也不可以这样。
云灼然面不改色地转过身,望向对面檐下的沈灵枢。
却不知在沈灵枢眼里,他与心魔站在一处是有多刺眼,而他又半句解释没有,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仿佛他们私下做过无数遍……这一点沈灵枢还真猜中了,他仅在看到心魔亲吻云灼然时,就已是妒火中烧。
到了这时,沈灵枢不得不承认,他对云灼然还是有奢望的。
在他得知自己会有一位道侣时,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云灼然,他很早就有了让云灼然眼里只有他的执念,而当他第一眼见到云灼然以红衣清绝的蓬莱少岛主出现时,他也情不自禁地被吸引着,可见无论云灼然什么模样,他都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留意他。
所以看到云灼然与他人亲密他会生气,一如当下。
沈灵枢认为,他还是喜欢云灼然的,尤其是在双陆斋的时候,云灼然拉了他一把,沈灵枢压抑良久的心就又控制不住开始蠢蠢欲动了。
云灼然自然也是沈灵枢道侣的不二人选,奈何这个人根本看不上他,他的眼里会有顾秋暝,有江执白,有厉剑茗,还有这个古怪的蓬莱小岛主,却独独不会再出现他的影子。
云灼然太狠,太无情了。
沈灵枢恨他无情,又存了一丝侥幸——小岛主之所以会亲云灼然,说不定是云灼然的特意安排,就是为了让他看到,让他死心,再一次将他的骄傲和情意踩在脚下,他甚至在怀疑,云灼然是为了他曾经对他做过的那些无关紧要的小动作刻意报复他。
这个念头的出现,至少可以让沈灵枢感觉到一点安慰。
片刻间,沈灵枢怨恨过,也愤怒过,最终不着痕迹地戴上了他多年经营的温和面具,看去十分平静,“天黑了,大家都在前面等你们。”
这时候,天色已然彻底黑沉下来,在云灼然来到天井后又过了半盏茶,用外界正常的时间换算一下约莫是悦来客栈里将近戌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