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在我眼中就是块极其符合我食谱的食物,但我也是有名字的,在洪都拉斯的深海之下,还有一条更深更深的海沟。
那就相当于陆地上的悬崖。
在往下游将近两千米,就是我曾经的部落。
海沟底下奇妙瑰丽,泳到最深处破开水面,会来到一个有氧气却没有水的巨大空间,这里宛如另一个大陆。
我们都从那儿生活、产子、孕育。
除了交-配期间人鱼会在海岛上筑下爱巢,一旦雌性人鱼怀孕,为了安全,大部分雄性人鱼都会带着他的伴侣来到那里。
我们拥有自己的语言,我诞生之后被母亲起名阿斯维。
若翻译成人类的话,大概意思是海底的黄金,因为我有一双金色的眼,和蓝色的鱼尾。
“克里斯。”
那个陆地人喋喋不休,发出轻柔的宛如毛绒绒海兔一样缠人的叫声,不停重复:“克里斯,我叫——克、里、斯。”
我冷漠地睨着他。
他大概是想让我学着说这个词。
但我为什么要搭理他?
难道就因为他给我喂了几片不错的食物?
我一半身子浮在水面上,慢悠悠把耳鳍后面的头发顺到胸前,带着蹼的利爪梳理我白色卷曲的长发,垂着眼任由他在岸边叫。
他叫的我烦了,我就甩动尾巴,“哗啦”一声水流兜头把他浇了一身,他背后高大的陆地人叽哩哇啦说什么,要把他保护在身后,但那个蓝眼睛的陆地人却拒绝了。
克里斯一点都不生气。
“看见了吗?他在和我玩儿!”
克里斯哈哈大笑。
负责保护老板的佣兵:“……老板,我觉得它只是烦……”你。
剩下的话消失在阴鸷恐怖的蓝色双眸中,佣兵立刻低下头闭紧嘴,这时克里斯才转回去,望向堪比海洋馆大的池子重新露出微笑。
俊美的克里斯狼狈地湿着身体,梳理整齐的金发都黏在了额头,他脸颊却升起薄红,宛如痴汉一样心醉地望着浮在水面打理头发的蓝色雄性人鱼。
该死。
他恨不得冒犯地亲吻这人鱼冷漠的眉眼、薄情的嘴巴、和他身上每一片让他怜惜到心脏颤抖的鳞片!
“每一次我看着你,我感觉我的心都在疼痛……”
那是一种痴迷成癖的疯魔。
渴望到极致的病灶。
克里斯太想摸一摸他了。
太想让那双金色的眼注视自己,让世上最梦幻的存在,喊喊他的名字。
像有的人痴迷吸猫,疯狂地爱狗,男人对人鱼有着无法破解的痴迷和执着。
对于人鱼的无视与薄情,克里斯只觉得理所应当。
“我会为您献上更多的,我亲爱的美人鱼。”
直到您愿意看向我那天为止。
我都是您最疯狂的迷恋者。
克里斯走了。
我撇撇嘴,竟然感到一丝无趣。
毕竟虽然他很烦,但一只鱼的确没意思。
他是因为我泼的水走了?
不清楚,我现在也不会在意这个陆地人的死活,于是便游回池子深处,无聊地靠在那些陆地人为我准备的床上。
我承认他们还算恭敬。
他们在洁白的沙子上清理了一块地方,放上了一只巨大的扇贝,我摸了摸,是真的,不过两片壳中间的衔接处用了奇怪的金属固定。
然后他们还在扇贝上放了很多珍珠。
白色的,紫色的,粉红色的。
每个都有指头大小。
我抓了一把,虽然新奇这么多漂亮大珍珠聚集在一起,但作为人鱼,珍珠对我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稀罕。
除了珍珠还有许多金子小豆豆,五光十色的珠宝挨在一起,盛了满满一大扇贝,仿佛散发着某个男人疯狂的爱意和谦卑的讨好。
我喜欢黄金!
它像我的名字!
我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
没想到这一丝微笑会带来怎样的疯狂。
此时的我正忙于检查我的新床,人鱼鳞片很硬,倒是喜欢睡在石头上,这些小东西用来垫床也很舒服,不会硌。于是我开心地窝在贝壳里面,撑头侧躺着,懒洋洋边酝酿睡意边伸出手指逗弄那些把我头发当成珊瑚,想要钻进来的小鱼。
在人鱼中,只有伴侣会为心爱的一方准备巢穴和床铺。
它象征了一种渴求:我思念着你,请与我交—配。
一般很少有雌性人鱼这么做,一旦做了,那么她的伴侣会为她陷入疯狂,爱怜她的寂寞,自责自己的疏忽。
为取悦她而死死将两条尾巴缠绵到一块儿,直到雌鱼不耐烦的嘶吼攻击雄鱼,雄鱼才会藕断丝连的和他的珍宝分开。
人鱼的爱是浓烈直白的。
我曾见过一条雌性人鱼因受伤而哀嚎,而她的伴侣因为无法帮助自己的恋人,竟然崩溃的撕咬自己的鳞片尾巴,才能缓解那种难过与痛苦。
假如有条雌性人鱼为我做巢,无论喜不喜欢她,我都会为她梳理头发,为她唱歌。
可这个巢是一个陆地人为我献上的……
我甩甩尾巴。
冷淡地合上眼不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
我又听见了岸边有敲击呼唤的声音。
我怀疑地眯眼游动上去,然后震惊的发现昨天那个陆地人今天竟然穿了一副金色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