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只因这两人站在一起……
怎么看,怎么不搭。
若是单从样貌身形来看,确是一对画中人似的天作之合。
可两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一个明艳堪比春日芳菲,笑颜如花;一个冷峻更胜冬日冰雪,沉默如渊。
实在令人想不通是怎么凑到一块儿去的。
众人汇聚的打量视线中,最震惊的还属谢辉。
他身为军巡捕铺的统领,和职责涉及到这京城治安的其他署衙一样,从来都不把巡检使放在眼中。
私下里他对严铄没有半分注意。只隐约听闻严铄成婚了,却万万没想到,他的新婚娘子居然是这虞掌柜。
就算现在两人一同站在他眼前,谢辉仍难以置信。
虞凝霜的惊讶其实也不比谢辉少。
严铄居然未对陈小豆这公私不分的表现做任何呵斥,反而迈步深入厅堂,挑了张没人的桌案敛襟坐下。
“各位巡街辛苦。”
他与那些呆立如猹的步快说道:“且在此处休息一番。”
清朗的声音,不知为何透着一股局促,却又强撑着一股气势。
简直像是初见公婆的媳妇,又像是努力立威的主母。
虞凝霜手足无措。
不是只在家里演演,哄骗住婆母和小叔就行了吗?
严铄怎么擅自拓展了舞台?
但她反应极快,一秒入戏。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或许是想当众秀秀恩爱,将这佳话流传流传,增加可信度。既然如此,那虞凝霜就马上可以扮演最温柔贤惠的妻子。
“夫君说的是,各位快请坐尝尝小店的饮子。今日的吃喝全记小店账上。”
虞凝霜说着,飞速数了一下人数,便让谷晓星快去盛十二碗酒酿桂花冻来。
陈小豆很有眼力见儿地去帮谷晓星了,至于那些步快,在虞凝霜含笑的招呼下终于敢落座。
但没一个人敢坐到严铄边上,而是人挤一桌,或是和别的食客拼桌。
小小的铺子瞬间爆满,只有严铄独坐一桌,也唯有虞凝霜莲步轻移,坐到严铄身边。
在旁人看来,这就是夫妻琴瑟相和、形影相附,两人亲密地独处。
而实际上,虞凝霜正压低声音,郑重知会严铄,“哎。今日的吃喝全记你账上啊。”
想让她为严铄多花一文钱?门儿都没有!
“……知道了。”
严铄答,那语气似是忸怩,似是不愿,总之是有些奇怪。
虞凝霜可不管他到底是什么心思,都是为了他撑场子送出去的,自然要记他账上。
但是她本人也是恩怨分明。既有严铄欠她的,其实也有她欠严铄的。
比如昨日严铄请她吃的那一碗鸡头米。他仿佛是在为之前的争吵求和。
虞凝霜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了。
主要是她犯不上真和严铄计较。因为那和离的争端,断然不会发生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毕竟白纸黑色,有婚约三年的约法三章为证呢。
三年之后,他们就形同陌路,根本不用白费力气去磨合三观。
但账却一定要两清。
念及此,虞凝霜便自柜台架取下一个茶叶罐,朝严铄晃了晃。
正是严铄之前送她做开业贺礼的青瓷茶罐。
早在进店之时,严铄就见到那一套茶叶罐,如他要求被明晃晃摆在架上,他因此感到心安。
而当其中之一被虞凝霜这样拿在手中时,就如同自己的心正被她的指节环绕,轻轻挑动心弦,带来一阵悸动。
对方笑容轻巧,语气明亮。
“等我给你做一碗正在研发中的新品,算我给那鸡头米回礼。”
说完,虞凝霜就往后厨翩跹而去。
她很快回来,拿来的那些东西严铄不知其意,谢辉却是认得。
藕粉罐子、煮水的小砂锅、宽沿的瓷碗……俨然都是用来冲泡藕粉的。
说起藕粉,虽然“相识”刚满一天,却已经成为谢辉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他便探头探脑直往这边瞧。
谢辉与严铄没什么私交,更因为后者所做批驳军巡捕铺防火不力的呈状而心生不满。严铄来了,却仿佛没看到他,谢辉本来落个清净没想往前凑,可是……
可是虞凝霜现在做的藕粉居然和昨日的不一样!
她不知往藕粉里加了什么,冲出的成品是绿色的!
偏偏离得远又看不清。
谢辉也算豁出去了,略一思考,干脆把小口小口细细品味的桂花米糕囫囵吞了,起身走来。
锵金鸣玉的铠甲之声在身旁停住,顺着一双镂着奔虎纹的铠靴,严铄视线逐渐往上,直到谢辉的脸映入眼帘。
对方既尴且尬地打了个招呼,“严巡检,好久不见啊。”
不紧不慢,严铄起身拱手行礼。
“谢统领,好久不见。未想到谢统领也在内子小铺,失礼了。”
严铄怎么可能没看到谢辉?
且不说他五官敏锐、观察细致,向来是每到一处,一眼就能大致掌握房间布置和人员情况。
主要是谢辉为人高调,无论在值还是赋闲、无论严寒还是酷暑,总是身穿这套家传的银甲,像是暗夜中一截锃亮的利刃,硬要往人眼睛里戳,想看不见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