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被子,踉踉跄跄的走下床,走到跌在地上的祁冰之跟前。
“事实?什么是事实,你看到了他落下悬崖,还是亲眼见到了他的尸体?”
祁冰之微愣,摇了摇头,“我,都没有见到,可是……”
“可是什么?”裴争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都没有见到就敢胡言乱语?我绐你脸面,不是因为你是公主,而是因为你是皇后的嫡女,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再敢说这种话,我连你一起惩治!”
祁冰之眼角不停的落下泪来,裴争的话句句扎在她的心上,她废了那么大的努力,才走到了他身边,他却这样看待自己吗。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傻子?”
祁冰之突然笑了笑,“那你,怎么还会逼得他去跳崖?”
裴争眼色一变,蹲下身子,狠狠捏住了祁冰之的下巴。
“你敢,再说一遍!”
“那么喜欢的人儿,眼睁睁看着他坠入死亡,却无能为力,这种滋味不好受吧。”
祁冰之看着他,弯着唇角,“那你又知不知道,其实他以前并不痴傻?”
过往(6100大粗长)
什么意思?
什么叫以前并不痴傻?
皇子祁长忆天生如此,难道不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吗?
“把话说清楚!”
裴争手下忽的加大了力气,祁冰之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快要被他生生捏碎了。
她痛得眼前一片模糊,断断续续道,“看来大人并不知道……也对……若不是母后告诉我,我也怎么都想不
原来,祁长忆小时候聪明伶俐,小小年纪便会吟诗颂词,能说善道,深得皇上喜爱。
可是那时候祁长忆一直被养在后宫,平日并不抛头露面,因此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小时候的事情。
他的母妃甯贵妃是外族人献给了皇上的,她并不爱皇上,因此对皇上一直是冷冷淡淡。
但是这并不影响皇上爱她宠她,把最好的东西赏赐给她,还单独给了她一处寝宫,不许外人打扰。
那时候相比起四皇子祁长风来说,皇上更加喜爱小儿子祁长忆,因为祁长忆自小便于母妃更加相像一些,五官艳丽,乖巧可人。
皇上还对他寄予厚望,说他长大后必定能成才。
可是谁知到了七岁时,祁长忆却突然生了一场大病,高烧几天几夜不退,把脑子烧坏了。
再次醒来之后,祁长忆就变得有些不同了,说话变得磕磕绊绊起来,完全没了以前的那股伶俐劲。
随着祁长忆越长越大,异样也越来越明显,他心思特别单纯,单纯的甚至可以说是愚钝。
在书房跟着先生求学,先生教的东西他总是学不会,还会被其他皇子公主变着法子捉弄,每次回去都是带着半身的伤。
甯贵妃心疼,便求了皇上不让他再去求学了,皇上也允了,甚至还会亲自教他些东西。
再后来,发生了甯贵妃叛国通敌之事。
没了母妃庇佑的祁长忆,战战兢兢的长大,直到遇上裴争。
“什么生了场大病,不过都是,对外的说辞罢了……”祁冰之感觉身体里的空气都在一点点被人夺走,她费劲力气才能说出后面的话。
“他变成这副模样,全都是,人为造成的!”
脖子上的手忽的松了,祁冰之慌忙急促的呼吸起来,她脸憋的通红,咳嗽了好一会才渐渐平息。
“人为?何人所为?”
“四皇子……”祁冰之看着裴争道,“……祁长风。”
裴争眼神猛地一变,他揪起祁冰之的衣领,把她提到自己跟前,“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年前,十三岁的四皇子带着七岁的皇子偷溜出宫玩,两人在外发生争执,四皇子为了惩治皇子,要他独自翻越宫墙,谁知皇子不慎从那高高的宫墙上跌下,摔到了头部,此后连续三天的高烧不退……”
“我想长忆自己应该也不记得了,据说,两人在宫外争执的起因竟然是因为一个小乞丐,实在荒唐……”
“闭嘴!”裴争不知怎的,眼底的血红又泛了上来,表情也很不对劲。
他好像陷入了某种痛苦,用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是,年前的哪一天?”
祁冰之被他的样子吓到,呆呆回道,“腊月廿,大寒。”
轰的一声,裴争脑海的弓弦崩断了,回忆如洪水猛兽瞬间侵袭而来。
体内突然铺天盖地涌上来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头脑像是要被人生生劈成了两半一般,裴争捂着胸口,气息快要喘不上来了。
忽的他唇边溢出口鲜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意识慢慢从身体里抽离,渐渐飘忽起来,飘过外面的一片冰天雪地,飘过繁华热闹的帝都城,飘到了一处落满了雪花的小巷子里。
十五岁的裴争,就住在这样一条漆黑幽暗的小巷子。
“老爷,行行好,赏口饭吃吧……我能干活,我力气很大,我可以抵工钱的……”
—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站在一家权贵门前,光裸着脚踩在满地新雪上,脚背生的冻疮已经溃烂流脓了。
“哎,臭要饭的,滚滚滚!别在这里脏了我家老爷的门!快点滚啊!”
那个管家伸脚踢了小乞丐的胸口,把他踢的滚下了台阶,埋进了深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