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长忆变得泪眼朦胧。
裴争抬起头来,发现小人儿嘴角委屈的撇着,眼角的泪珠马上就要滚落下来,心底软了软。
手指把泪珠拂去,“还痛得厉害吗?”
这么温柔的裴争,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
祁长忆看着他。
该怎么喊他,还像以前一样喊裴哥哥吗?
“……我想……再见见……小玉子……可以吗……”
短短的一句话说的极慢极慢,裴争脸色却一瞬间就变得阴恻恻的。
手指掐住那截白皙细弱的脖颈,眼睛眯起,“你叫我什么?”
祁长忆呼吸不畅,脸慢慢变红。
“你倒是知道怎么能惹得我生气。想见他?那要看他有没有那个命来见你!”说完猛地松了手,转身离去。
冰冷新鲜的空气突然涌进来,祁长忆张大嘴巴急促的呼吸了几下,才稍稍平复。他说不出话来,眼泪汹涌而至,落入一片黑暗。
牢房里看不见外面,是分不出白天黑夜的。
祁长忆被声音吵醒的时候,就看见外面的狱卒拖着个人影消失在了走道。
走道锣响,又到了每日的鞭刑时间。
这次看守祁长忆的那两个狱卒,只象征性的挥了两鞭子就停下了。
两人边向外走边小声说着话。
“刚才拖出去那个是谁啊,我看了一眼吓个半死,脚都没了……”
“哪个闯了祸的奴才吧,快别多问了……”
门重新关上。
祁长忆低垂着的头动了动,小脸掩在发丝间,看不清表情,但是下巴上不停有水渍滴下来。
那个小丫鬟,到底还是死了。
昏昏沉沉不知道呆了多久,久到意识都已经快要麻痹了,但是只要回想起来,胸口就会痛得猛地抽搐一下。
“殿下……殿下……殿下?”
有人在轻轻拽动他的衣袖,祁长忆眼皮动了动,看清眼前站着的人后,灰蒙蒙的眼睛微微闪动了一下。
“小玉子……”
“殿下,来,先喝口水。”
李玉颤抖着手,把水递到祁长忆嘴边。
他张开嘴巴喝了点,干涩的唇瓣湿润了些,舌尖忽的有些刺痛,上面有些咬伤,是裴争那日留下的。
“小玉子,你身上这些伤……”
“殿下,奴才没事,都是些皮肉伤,可是殿下您受的可是抽筋去骨的心伤啊!”
李玉看着身上布满伤痕,虚弱的像纸一般的小人儿,心疼的手指尖都颤了颤。
“殿下,奴才都知道了,您的母妃……裴大人怎么忍心!他怎么能这样糟践您啊!您从前只不过是因为心悦裴大人,对他百依百顺了些,他就要您永远做他的傀儡,永远把您绑在身边吗!”
李玉眼眶也红了红,“殿下,您放心,一定有办法的,还有办法的!”
向黑漆漆的外面看了看,李玉凑到祁长忆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末了,李玉看着祁长忆的眼睛坚定道,“殿下,事到如今,您一定要坚持下去,撑下去,一定要相信赵将军!”
狱卒又开门进来,把李玉带了出去。
听了李玉方才的话,祁长忆心底又燃起了些许希冀。
裴争带着人进来的时候,祁长忆难得的意识是清醒着的。
让人退出去后,裴争手里攥着个盒子走过来。
打开盒子,里面的药香传出来,手指沾取了些,细细的涂在小人儿身前的伤痕处。
“留疤了,就不好看了。”
外面应该是很冷的,裴争的手指很凉,小人儿的身子却温热,甚至温度比正常人还要高一些。
修长的手指每涂一下,小身子就跟着颤一下。
“见到人了?”
裴争低声问。
祁长忆点点头。
“都说什么了?”
祁长忆似乎需要认真想一下才能想的起来,“小玉子说……外面好冷好冷……但是却没下雪……”
裴争笑了笑,“是很冷,你现在的身子怕是受不住。”
祁长忆眼睛又失了神。
他以前最爱看雪,今年,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看到雪了。
好想看雪啊。
“嘶……”
手指涂到锁骨下突然微微用力,小人儿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走神 ”
裴争收了手指,空盒子扔在脚边。
弯腰伏在他的脖颈间,深深呼吸,独属于小人儿的气息有着镇定心神的作用。
“长忆,意为长相忆。如果爱消磨殆尽,就用恨来填满。不管是爱还是恨,你都必须,永远记得我。”
上街
“今儿这天更冷了些,外面都结冻了。快进来,里面不透风暖和点。”
“可不是,走了两步都把我冻透了,哎,今年这雪怎么还下不下来哟。”
两个狱卒边说着边从牢房走道穿过,带进来一席寒风。
隐在黑暗的人影动了动,被风吹得身子打了个寒颤。
祁长忆意识昏沉了半日,方才被风吹醒了。
真的很冷啊。
他刚才做了个梦,梦里也是冬天。
那是五年前,他十一岁,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因着比寻常人愚钝些,总是受尽欺负。
而那时裴争十岁,已经顶了父亲的官职,成了少年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