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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十一月二十三日,星历1288年的冬天,仙舟的剑首用厚布裹着什么东西顶着满头大雪,从外面匆匆归来。

那时刚讨伐完某处邪祟作乱之地,罗浮此地开始休养生息,也还算天下承平,是难得的国家安泰之时。不过云骑军的将领离去时匆匆,此番不告而别实属异常,将士们私下里倒也不会完全恪守那么严格的规定,收拾东西结伴归家的路上也偷偷谈论起镜流的异常。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只要人的意识尚存,吃饱穿暖围坐锅炉旁边是家长里短,闲言碎语来往不断。

白珩在给受伤将士做后勤慰问的时候也吃了一口新瓜。漂亮的狐狸心眼多,几番威胁恐吓之下,几个受伤的云骑将士支支吾吾把知道的尽数道来。

"剑首大人离开时特别着急,听他们说好像是在前线找到了十分甚至九分危险的东西!"

"什么啊!你听谁说的?不是找到了帝弓大人曾经射灭星辰的内什么吗?"

"光矢余烬。"白珩补充道,"不过那是可以抱在怀里带回来的吗?"

"呃"士兵们也答不上来,转头劝白珩:"不然您直接问问镜流大人好了,你们关系那么好她肯定会告诉您的!"

白珩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在将士们复杂的目光中离开了疗养的地方。这场对话让她大失所望,自从讨伐战役结束她也是许久没见到镜流了,往神策府的住所去蹲也逮不到人,按往常起码也有一声平安得报,镜流性子虽冷但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事一天不知道真假,她就一天睡不着。白珩不死心,撑起竹伞遮住鹅毛般的大雪又往神策府走去。

冬天的府邸有些清冷萧瑟之意,廊檐下临近的池水景造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不见夏日清斯濯缨之趣意,北风吹拂过几竿疏竹,沙沙作响之声混着雪花打湿了廊台的沿边。白珩行于其中,只觉时光漫长缓缓,仿佛过去了几十年之久,直到看见迎面走来的应星,才恍如大梦初醒。

"可看见镜流了?"应星一脸迷茫的发问。

白珩狐疑:"你也在找她?我都寻了好些时日了!这大雪天的上哪去了人影都见不着!"她气呼呼的,仿佛镜流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你怎么也在找她?"寒风把人脑袋冻的发昏,好一会儿白珩才想起这茬。她和应星携伴而行,工匠首领抱着三四个堆叠起来的木匣子,说是要帮他分担点实际上是想打开看看。

"我只见过她一面。"应星无奈的看着白珩折腾木箱上的机关锁,好半天才打开,里面根本没放什么珍奇物件,是前不久镜流托他做事,说是要些什么灵巧玩具,最好能发出响声的那种。工造司也承接民间商单,为了满足仙舟住民的娱乐要求,做工精巧却用处不大的东西数不胜数,虽然总觉得镜流不是这个意思,但他还是挑了三箱。本来是让下属给镜流送过去,谁知找了好几天人影都不见一个。

好半天的时间都浪费在找人上,神策府百八十间房,总不可能层层翻尽。就在白珩打算明天继续的时候,一个卫兵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跑了出来。白珩一看便知是镜流身边的亲卫,那人路过三两句交代了剑首的去向,又着急忙慌的连走带跑离开了东厢。

镜流居然猫在神策府的南园,真是见了鬼了。

因为镜流对南园评价很差,这个园子背北风面南,冬暖夏凉,享乐休憩之地,对剑修来说却有磨灭意志之嫌,不是修行之处。

对于这种严格到几乎自虐的理念,几乎没人能苟同,也就应星稍微明白点,毕竟身边这几个人的武器都是从他手里出来的。由物及人,能比旁人看的稍微清楚些。一柄剑看似简单,却奥妙无穷。剑身中有脊,两侧有刃,前有剑尖,中有剑首,后有茎,茎端设环处称镡,此外还需配有剑鞘、剑穗等装饰物。一柄剑,由点到面,由部到整,都需步步设计以求持剑人剑意完满。而镜流之剑通体冰玉透心之色,和她本人苦修的主张以及个性息息相关。

无论他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到南园厢房,一进房间先被一股热气闷了个愣,他们找了半天的剑首正穿着夏季的练功服热的额头隐隐发汗。白珩才动了几步就好像在蒸笼里过了一遍,寻常练武的人心率体温都比普通人低一些,应星还能适应,可白珩还有自带的毛耳朵和尾巴,没多久就受不了了。她刚想问问镜流这几天到底躲着他们几个在搞什么花头,不远处的床上就传出悉悉索索的动静。

"你你藏什么了?养宠物了吗?"

白珩三步并两步,上前掀开床上的坨坨,应星放下手里的几个箱子,也探头探脑。

其实他不是很好奇,好吧

镜流冲过去想按被角,这下白珩更好奇,两个人捏着被子扯来扯去,只有应星站在后面看到一个几乎快和白被子融为一体的圆团子偷偷滚了出来,还和他对上了眼。他跑过去接了一把,小朋友差点从床上头着地滚下来。

白珩在边上吱哇乱叫着要伸手抱抱,应星借着身高把孩子举高。此时霜雪初破,清冷的日光从窗柩折射进来,穿过小孩柔软的发丝照亮眼底,好似一瞬间的阴霾散尽。尚未长密的骨肉捏起来像清明时节吃的糯米团子,捏重点手指都要陷进去。

后来,即使是他记忆模糊不清的时候,也时常会梦见一双金色的像太阳明亮的眼睛,不过时常在变,从幼年圆圆的像小猫一样的瞳孔,一直到略微狭长的他看不懂的长眸。

不过他没抱多久就被白珩抢去了,在一旁蹭蹭贴贴,她平时风风火火的没想到居然会抱孩子。

镜流总算松了一口气,悄悄开了个窗角盘在一遍透风。

"哪来的小孩,长这么可爱?"白珩颠着小朋友问她。

"捡的"镜流喝了口水缓缓,"刚回来的时候差点没命了。"

“叫什么?”

“景元。”

元,始也,从一从兀,天地之大德,所以生生者也。在天为元,在人为仁,在人身则为体之长也。善哉。

“好名字。”应星看着趴在狐狸尾巴毛里的小朋友喃喃道。

他们不约而同的避开了景元的过往,镜流不提,也没人来问。聊天谈笑间,不觉已过半夜,夜风渐起,扫开剩余乌云,一轮明月涌出。三人难得相见,便在房内前厅架起暖锅,于窗边对饮,还未及三杯,忽然听到一声水响,似有重物落地,抬头望时,却仍旧寒冰几丈,水面冻的结结实实,只听寒鸦哀叫几声。

白珩连忙看了看被子里的小朋友,熟睡未醒脸倒是沾上点睡醺。

“不错呀!镜流你带孩子真有一手啊!”白珩用胳膊杵了镜流一剂,不怕死的打趣道。

镜流无言,被她惊世骇俗的言论差点呛死,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许久,传来些许笑声,听起来怪诞扭曲,是主人极力克制的结果。直至屋中一灯如豆,应星告别,先走一步。镜流将繁琐之事尽数托付给白珩,似有逃跑之意,还美其名曰:你也没什么事干。

两个乾元相继离开,白珩收拾好之后慢慢躺倒在团子边上,摸着黑还是捏了捏小景元软软的手。

“听说狸奴的肉垫也很软,是这种软度吗?”和狐狸崽崽的完全不一样,狐狸宝宝生下来就有一层硬膜,时间久了处地毛糙。所以狐人们长以半人兽形态现世,起码化型后肌肤细腻。不过她也没见过狸奴,古书上都说手感很好,大约便是如此吧。

他们四人中只有她和应星是毛茸茸,应星是雪狼,丹枫是龙,镜流是隼,持明族的龙尊甚至水陆空三栖,太没道理了。

好吧,也只有她整天在拟形态上纠结来纠结去,不过她还是希望新来的小朋友是个接地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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