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齐思索道:“我记得本期的主题是《时钟》,她是怎么想的?”
“她想的是,不用‘时钟’去体现‘时间’,反过来,用‘时间’来禁锢时钟。反正他们艺术家的想法,总有些标新立异。”主管瞅了蓝齐一眼,摇摇头,忽然小声道:“也不怕你较真,你家那位主子可不好伺候。原本我们发过去的拍摄细节就是最初的那一版,但你们工作室的商务直接否定,说要最稳妥的拍摄风格,拒绝任何‘破冰’尝试。”
即使蓝齐是柳思南工作室的运营人,但并不是每个业务都会过问,她听到主管这样说,沉思片刻道:“我会详细再查一查。”
“不必查了,就按照第一版来。”
6 ? 落差
◎落差◎
柳思南做好妆造,恰好听见她们之间的谈话。
可能是背后说坏话,主管有点尴尬,但还是说了句公道话,“没事,我们已经进行了修改,可以按照柳老师的要求来。”
柳思南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之前从来不过问这些业务细节,刚才说出这句话,也不是因为现在式微而妥协、示好。
“我刚才听见了那个摄影师的想法,我很认同,”柳思南走到两人面前,指着墙上的钟表说,“工业革命之后,《时钟》以机械表的形式出现在寻常生活里,后面更新迭代有了多种多样的形式,也附加了更多价值。”
“从来都没有人跳出时间本身去观察一个《时钟》。”
蓝齐提出异议,“《时钟》本来就是为了记录时间而发明的。”
柳思南点头笑道:“对。所以没有人会把‘时钟’与‘时间’剥离,人们看向‘时钟’的每一秒,都在‘时间’里计算‘时间’。”
“‘时钟’代指日夜劳作的人,从早到晚,理所应当地存在于‘时间’的刻度里,按部就班进行旋转,我们创造时钟来记录时间,反而成了‘时间’的奴隶。”
蓝齐恍然大悟,主管的脸上也流露出赞同的神色,“最初那一版的设计的确是这样,但没有柳老师理解深入,只谈到剥离‘时间’进行尝试。”
如果柳思南只是说到剥离“时间”,主管也不会这样惊讶。难能可贵的是,柳思南竟然能凭借她们刚才的三言两语,就理解了摄影师的想要表达的核心。
这种理解能力,与艺术感受力,绝对非同一般。看来,柳思南并不似业内流传的那样,只是一个过于美丽的花瓶。
就在此时,摄影师也走过来了。
她一直都坐在门口的摇椅上,显然也听见了柳思南的那番话。
摄影师的表情比之前缓和了不少,甚至有点雀跃,她讶异地看了柳思南好几眼,主动伸出手道:“你好,我是白澍,你的摄影师。”
柳思南回握她的手,礼貌回复道:“白老师好,我是柳思南,请多多指教。”
白澍同她握完手,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呀”了一声,匆忙离开。
主管看了柳思南好几眼,“她同意继续拍摄了。之前沟通不畅,本来我们已经打算请另一个摄影师过来,但现在来看,我们应该可以合作愉快。”
白澍的专业能力不是盖的,她刚才匆匆忙忙去布置片场,只用了半个小时就重新布置好了。
柳思南穿着亚麻背心与亚麻短裤,配上打光与化妆,让她暴露在外面的肌肤呈现一种暴晒过后的光泽。
就像是大地经过多日暴晒呈现出的泪痕。
这是《时钟》系列里的“土”。
白澍把《时钟》系列划分成“土”“星”“红”“鲸”四块,每一块都将时间异化成不同形式的东西。
是焦黑的大地,是自燃的繁星,是坠落的陨石,也是破碎的鲸鱼化石。
她的思路太快太刁钻,很多跟着拍摄的人都没有弄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但柳思南却能很快配合好。
有了柳思南的配合,拍摄的进度飞快,白澍忍不住拍了上百张,一遍遍在电脑上翻了又翻。
白澍的眼睛亮晶晶地瞅向柳思南,“我又有了新的灵感,下次还可不可以继续请你当我的模特?”
柳思南想起自己如今很难满起来的行程安排,点头应允道:“好呀。”
白澍眼神的亮光顿时高了一度,她兴奋地拿出手机端到柳思南面前,“可,可不可以加个微信?”
柳思南扫码添加好友,回去的路上,白澍通过了好友申请。
在给白澍备注的时候,柳思南留意到她的头像是一种常见的梅花鹿。
李锦屏的头像……好像也是一头鹿。
想到这里,柳思南忍不住点开李锦屏的微信头像。
雪地里,一头身形纤细的白鹿幼崽,窝在坡上。眼神湿漉漉的,带着探究与好奇,和纯天然的野性。
李锦屏一直都没有换过头像,柳思南还记得有一天晚上,她们云雨过后,她窝在李锦屏的怀里,又累又困,却舍不得睡着。
她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那时候应该是两人为数不多的温存时光。
柳思南几乎只在床、上变软,平日里口是心非的坚硬外壳,一次又一次被李锦屏,温柔又强势地打开。
她枕在李锦屏的肚子上,抱着她的大腿,问她的微信头像为什么是一头白鹿。
李锦屏靠坐在床头,一手拿着平板看文件,一手在她头顶轻抚,“因为喜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