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携着湿意从前座的窗缝里挤进来, 沿路的灯光被雨水打湿,如同一副五彩斑斓的油画,从车窗两旁飞速掠过。
许云淅僵着脊背, 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愣愣地瞧着面前的男人。
她还记得,很多年前, 他也曾这样捏过她的脸。
可那时候, 他看向她的眼里, 总是盛着满满的笑。
而现在,那双直勾勾盯着她的狭长黑眸,像一口深井, 瞧着无波无澜, 却又深不见底。
片刻的愣怔之后,许云淅很快回过神来。
她抽回那只被他握住的手, 身子也跟着往后仰。
肩膀碰到车窗,捏着她脸的手就此脱离。
正好车子开过一处公交车站, 大片亮白的灯光投射进来,她看到他眯了眯眼,然后慢慢收回顿在半空中的手。
可他的视线却还凝在她脸上。
她辨不出他的情绪。
车子在夜晚的雨幕中飞驰, 重新被昏昧光影模糊的视野里, 她只看到他紧抿的唇线, 以及沉黑双眸中时而闪过的碎光。
许云淅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小声否认道:不是的
她知道他讨厌榴莲,所以让他先走。
可他还是忍着心中厌恶, 帮她把榴莲拎上车, 还把钱付掉了。
想到这里,许云淅拿出手机, 偏头问他,开一下支付宝收款码好吗?我把买榴莲的钱转给你。
男人没应声,只是拿走了她手上那个剥了一小片皮的澳橘。
却没有放在鼻唇间抵冲榴莲的味道。
而是松松握在手心,扭头看向窗外。
他这是气到不愿意搭理她了吗?
旧账未销,又添新怨
许云淅暗自叹了口气,默默放下手机。
可钱还是得还给他
要不,把现金放进他之前借自己的那身西服里,明天一并让杨特助转交好了。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停在老宅大门前。
刚上大学的头两年,每到寒暑假,许云淅都会过来住上几天。
却一次都没遇到过励蓦岑。
后来老爷子因为身体原因,去了美国休养,她就再也没来过。
一晃几年过去,这里还是老样子。
穿过一片葱郁的小竹林,一栋古朴庄重的中式宅院矗立在细雨中。
廊檐下的大红灯笼在风中轻晃,暖黄色的灯光从玻璃窗里透出来,莫名让人感到心安。
只是往常这个时候,柴宝早就跑出来迎接,可现在却不见它的踪影。
当年,励蓦岑把几个月大的小柴宝带回家的时候,曾说,要和她一起养它。
可不过短短一年,他们就把它丢在了老宅
再后来,老爷子去了美国,那再次被丢下的它,会被送去哪里?
希望它能遇到比他们更负责任的主人,过上安稳快乐的生活
胡思乱想间,许云淅跟着励蓦岑进了门。
励蓦岑从鞋柜里拿了双崭新的女式拖鞋给她,随后便一脸嫌弃地拎着那颗大榴莲先行进了客厅。
下一秒,就听老爷子底气十足的骂声从里头传出来,
你是有多忙,让我个老头子饿着肚子等你这么久!哼,别以为带个榴莲回来我就不骂你!
不是说了,您要是饿了就先吃,不要等吗?励蓦岑拉开通往后院的移门,将榴莲扔到外头,然后拐去洗手间洗手。
玄关这边,许云淅换好拖鞋,背过身,弯腰将换下来的鞋摆放整齐。
老爷子大约瞥到她的身影,扬声问励蓦岑:怎么还带了个姑娘回来?
那语气听着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不满。
有含糊的声音从洗手间方向传来,许云淅没听清。
她快步穿过玄关,冲着坐在沙发上的老人笑着喊了一声:爷爷!
老爷子愣了一瞬,随即瞪大双眼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又惊又喜地说道:淅淅?是淅淅来了?!
老爷子之前虽然在国外,但时常和她通电话,关心她的学习和生活。
在许云淅看来,老爷子虽然只是她名义上的爷爷,但对她的照顾和关爱,丝毫不亚于亲爷爷。
嗯,我来啦!许云淅的眼里情不自禁地闪起泪花,她用力眨了几下,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老爷子跟前。
臭小子,也不早说!
老爷子一边骂励蓦岑,一边笑眯眯地打量着许云淅,两年多没见面,淅淅都长成大姑娘了!
说完又皱起花白的眉,怎么看着,比以前读书的时候还瘦?工作很辛苦?
许云淅笑着摇头,还好,不辛苦。
老爷子又问:听蓦岑说,你经常加班?
的确经常加班,但那些都是她喜欢做的事,加到再晚,也甘之如饴。
许云淅认真回道:我入行没多久,加班能让我尽快积累经验,也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老爷子赞赏地点了点头,随即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有事业心是好事可工作是持续一辈子的事,就好比一场马拉松,你这才刚刚起跑,可别冲太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