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名妓易主(画舫重逢王爷吃恩客醋C烂石榴蒂)
到,眼前这个花魁或许不是他找的那个人。
八年流离,他记忆里的小十六几乎是变了一个人。虽然生气都会皱鼻子,笑时一样漂亮,但那时的他,哭或笑都是真心,毫不掩饰亦不回避。眼前这个石榴却比冰封的湖面还要冷,比玄铁还要硬。
两人这般沉默对坐着。王爷眼瞧着石榴将那坛女儿红打开,金盏边沿蹭着少年的红唇。酡红倏地上了脸,那酒浓烈似火烧,竟呛得人咳嗽不止。
王爷猛拽住他的手,哑声道:“一杯已是极烈。你若还未尽兴,我替你这杯。”
石榴却不领情,当着王爷的眼,抬手又抿了第二杯,才道:“爷酒量一杯倒,我抬不动。”
男人目色一沉,低声引诱他:“你不曾同我饮酒,又怎知我酒量?你认得我?”
少年呼吸全乱,静默良久,才开口笑道:“我猜的很准,不是吗?”
言罢,下一刻竟被对面那人强行扯近,脊骨几乎被勒断在他怀里。素来老成自持的男人,在这一刻,几近凶狠地叼咬住石榴唇瓣。混不顾地伸出舌头,像是要从他嘴里撬酒吃!
被刺痛了心底的软处,伤了心肝了,难得一见的愤怒和动情。石榴狠狠缠上了男人,攥住他的小臂,又一小口小口哺酒喂他,浑身烧起无名火,恨不得两人一起烧了殉了,干脆一同醉死才算圆满。
舌头撬开唇齿抵了进去,男人柔软的唇被撕咬得红肿,甚至有血迹昭然,鲜艳欲滴。可石榴偏就喜欢听王爷粗喘的声音,似辗转反侧却无从解脱的兽,每一声呻吟与低喘都在说想要他,想一直一直要他
这男人本该就是他的!
该被他拥有,为他掌控,得他驯服!这男人这般好,他石榴怎么甘愿只当个私宠爱奴儿?
楼阁间,二人云雨多情,情热炽腾。背后戏台宝灯流转,生萧丝弦绕梁。只见那小生连连躬身,轻拽那纤腰绣裙的兰贞。起承转合,道尽无奈情思:
【见娘子怒容满面怒不休,倒叫我又是喜来又是愁,我若一时言不慎,岂不是飞蛾把火投?没奈何且说含糊话,娘子啊,叫声娘子听从头,自从别了娘子后,我哪有心情去饮酒?】
黏糊糊的酒气熏得雁王酥头昏脑的。忽而耳畔传来一声湿哒哒的低喘,竟又是石榴戏弄着朝他耳朵里哈气,神秘问他:“心肝……是醉了?”
雁王蓦地心头一动,眼一闭:“本王没醉。”
石榴却趴在王爷怀里,细嫩腿根勾引着他,撩拨着他,笑得浑身颤抖,唇红得像是要滴血一样。笑了不知多久,小家伙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
“曾荣连个君子都算不得。他本可以找那严嵩报仇,却日日扯谎,将怨恨发泄在妻子身上,兰贞本就不该嫁给他,不该喜欢他”
王爷“嗯”了一声,模糊道:“倘若兰贞一开始便知道他是谁,才嫁过来呢她还知道那曾荣表面无能,却只想一人赴死作孤胆英雄,最不愿拖累兰贞,恨不得推她越远越好你说这兰贞,该不该嫁?”
眼前人果然突然静住了。
良久,还是只会拼力摇头。
王爷近乎急躁问道:“那我再问你,倘若那兰贞就是想跟他做夫妻,想跟他在一块儿活着,想他好好为自己活一次,不想他夜夜做噩梦流眼泪,不想见他时刻活在阴影里,甚至想有某一瞬间他会因自己而快乐,她该不该嫁?”
王爷本已醉眼迷离。再去瞧石榴,眼珠子也不转了,痴痴茫茫望着他,仿佛平地冒出个活鬼。男人蓦然放下了手,自嘲笑道:“这世间情爱本就无道理可言,你年纪小,我与你说这些作甚”
苟延残喘的上位者此刻如同阶下囚,眼底浮动着隐秘的泪光,眨眼消失不见。
雁王撞撞跌跌地起身,想把酒壶拿过来,醉死可能才舒服些。
而在他迈步的下一刻,对面没心没肺的少年竟飞扑入怀——
他揽住男人脖颈,手掌结结实实覆住他双耳。
王爷醉得恍然不似在人间。只看见那张唇柔软饱满,在他眼前开开合合。
他什么也听不见。
可他确确实实,清清楚楚地瞧见了,那人唇齿间,在喊他的名。
不是爷,不是哥哥,不是王爷殿下,都不是。
他的宝贝,叫他长庚了。
生离太久,相认太难。
百种相思千种恨,于雁王殿下而言,好似听得那一句长庚,便已将半生耗尽。
长庚,这个名与这个人一道本应早随了他那蛮子娘,葬身在北疆荒原狼肚子里头。不想却被巡疆的安定侯带回了京,说上头有旨,先私养在侯府不便声张。瞧青年已是及冠,因着身份敏感,只得先扮作嫡公子顾昀之伴读,混淆视听。安定侯夫妇成日打仗,也不在意等级规距。长公主大手一挥,将这乡野地方来的冒牌皇子,与自家小公子一道关进书阁里,喊夫子一同教习。
初见时,那小公子不过是垂髫稚子。这簪缨世族家养的任性娇横,不把人命当命,他早有耳闻。不久就给他撞破给教习先生下泻药之事。年纪尚小便知如何作践人,他本心中极度不喜,却诡异地藏在心里谁也没说,只当自己瞎了便罢。
结果小公子还是被老侯爷拖去祠堂立规矩。
青年在院里老槐树下站了一整夜。
一声哭一声响都没有。人送回屋里时已没了动静。
背上那光滑似雪缎的好皮子被打得碎烂,青年不知怎地眼眶红了。
他莫名地愤怒,竟怨怪起老侯爷的狠来。
下半夜,丫头们都熬睡着了,床帏帐幔里头却传来断断续续的低吟。青年耳朵灵,本就一直吊着心眼没敢睡,明白此时人怕是醒了,伤口烧灼作疼起来。他试探着触了一下他额头,烫得要命,忙缩回手准备喊侍女。可这小闹腾鬼却黏着不放了。
这么小小乖乖的一个人,脆弱得能叫人疼进心里头去。就这么一眼不眨地凝望着青年,嘴唇嗫动了一下。青年立马身子一倾,俯身就他,便听他气若游丝地,费了好大劲说道:
“我央你帮我带句话儿说学生知错了跟先生道歉我这般模样是过不去了没准还死在他前、唔——”
话未完,就被青年捂住了口。
“你害人半死不活,为何要我道歉?”
青年半跪在小公子榻前,冷着脸,一丝情面不讲,好无情。
言辞冷然,呼吸却是灼热的,神采是灼热的,轻抚脸颊的手是灼热的。
其实,还是后来公子房里小丫头们看不过去,暗地抱怨了一嘴。他才明白原是那教习先生过迂,不敢正面指教,总暗地告状,添油加醋像是要借着侯爷的威风,立出自己清贵名望来。
这样的老师教不好十六。
但道歉确是要的。
“等病好了自己去说你快些,最好赶紧好起来!”
小公子突然愣了,不明白这美人伴读怎地如此冒犯自己。因在病中,又才挨完打,无由来的委屈愈发浓烈。一肚子气生得笨拙,鼻音里都是傻乎乎的哭腔:“好好你个李旻”后面却不知如何骂了。
好半晌尴尬的静默后,青年才开了尊口:“长庚。”
“什么?”
“我叫长庚。”
“可我爹说他说皇帝表兄叫你李旻”
“那是他们。”
青年抚摸着那张幼嫩的面颊、黏糊糊的眼尾,又伸手理了一理被汗水湿透的发旋。
“你要叫长庚。”
从那日起至登基即位,青年成了先帝爷的四皇子李旻,被满朝寒门清贵有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