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否认。
那天的光线很好,充足的日光从侧边投进画面,两人的身影美得无与伦比。生活明朗,万物可爱,世间的一切美好在那一刻揉到一起。
拍立得特有的质感,正是回忆定格的模样。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前排副驾驶座上的万芳提出抗议。
“就是咱俩那天在柱子后面悄悄抓拍的那张。”孟梦冲她扬了下下巴。
万芳恍然大悟:“那张啊,绝了!”
“这张拍得太好了,真想自己留着。但我觉得夏老师你比我更适合拿着它,毕竟主角也不是我。”孟梦挑了挑眉,神采奕奕且话中有话。
“我不要,你拿着吧。”夏千枝眼神闪向一边,同时将照片推远。
“当真不要?”
“……”
“我们拍了一堆,别担心我们的‘精神食粮’不够。”孟梦坏笑道。
“……”
夏千枝皱起眉头,低头看向自己的膝盖。
“那……还是给我吧。”
雾突然散去。
阳光重新明朗起来,与拍立得上的那一刻悄然重合。
再次回到上海时,已是深夜。
夏千枝拉着行李箱踏出飞机,虹桥商业圈闪烁的一片霓虹灯倒映在瞳孔。
孟梦不放心她的安全,特意叫小球过来接机。小球人虽然也挺瘦弱,但毕竟是个男生,会更让人更放心些。
“又麻烦你了,下次我们不该订这么晚的航班。”
“没事的夏老师,”小球边打方向盘边温和地笑着,“这是我们的工作嘛。”
脑海闪过了深夜小区的黑。
夏千枝垂下眼,迟疑道:“那你能送我到楼下吗?”
“当然啦,你就算不让我送我也得送,大半夜的多不安全。”小球嘻嘻一笑。
后座上的夏千枝也笑了。
最后,小球不仅将她送到了楼下,甚至尽职尽责地直接送到了家门口。
“谢谢啊。”
“不谢,”小球挥挥手,“你好好休息两天。”
“嗯。”
在家门关上的那一刹,夏千枝松了口气。
而松了口气后,眼前空荡荡的客厅便引起了无限落寞。尽管当年买房时特意买了套不到一百平米的小房子,仍空到让人心颤,暖色系的瓷砖与墙纸都无法拯救。
好想家里再有个人。
她将行李箱放到电视柜旁。
很累,明天再收拾。
过完年没多久,就要27岁了。
虽然在以前在采访上轻松否认了年龄焦虑,但那都是假的,都是给观众看的。像其他艺人一样,她对外也戴上了一副面具。
皱纹马上会来,皮肤马上会松,事业黄金期也马上会过去。
今年春节回家后,爸爸妈妈又要操心自己的婚姻大事了。去年他们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打听哪家有较优秀的适龄男青年,饥不择食,甚至连邻村拆迁户的儿子都搬了出来。
当时自己还叹了口气。
这是我不想吗?我也想啊!
一想到那些相亲对象,夏千枝就很想笑。每年都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自己只是出于礼貌给爸妈个面子罢了。
不过幸好,哪家也都没看上自己。农村和城市的标准截然不同。这个嫌事业心太重不会持家啦,那个嫌太瘦看起来不健康,这个又嫌年龄大了,那个又嫌长得不让人放心。
——刘亦菲在我们村都没人要。
某亲戚说得既直接又委婉。
夏千枝还十分清晰地记得,当时自己忍得很辛苦才没在酒席前笑喷出来。
要求太高了吗?但又舍不得放低标准。
虽然她很想结婚,但又排斥为了结婚而结婚。
还记得当年在高中时,火红夕阳下某学长炽热的眼神跳跃着燃烧。
她曾以为,自己的感情之路会一直顺利下去;哪知道开始即巅峰,之后十年没再出现任何一个满足所有幻想,让自己产生冲动的人。
据说当爱情来临时,双脚会离地,会和漫山遍野粉红色的花瓣一同漂浮在空中。
空气化成痒丝丝的水包裹住每一寸皮肤,森林里所有老虎融化成黄油。
可每当以为爱情来临时,双脚仍坚坚实实地踏在地面,世界仍然是硬的冷的。然后在某一刻,一片玻璃突然打碎,梦就醒了。
夏千枝一边卸妆,一边想着那天看的视频。有时她会后悔看过那个视频,但有时又不后悔看过。
梅艳芳2003年的告别演唱会。
她孤身一人穿着婚纱,风华绝代渐渐隐没到舞台深处的黑暗中。她没嫁给任何人,只是嫁给了一生最爱的舞台。
一个传奇的终结。
如果我在迎来告别演唱会时还没有结婚,也穿着婚纱上去过把瘾好了。嫁给舞台也没什么不好,多酷。
夏千枝将脸洗净,用洗脸巾轻轻抹干。
正要进行护肤三件套时,手机突然响了。
午夜十二点还打电话打扰自己,估摸不是池卿就是柳宛宛。这俩人总是刚得到什么八卦就藏不住,一定立刻要打电话亲自吐槽。
一看屏幕,果然是损友之一池卿的电话。
夏千枝不耐烦地接通,累上加累,烦上加烦。
“干嘛?有话快说,我要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