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溪,”宴少强忍怒意,“我叫宴溪。”
郁柠“哦哦”着狂点头,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只签字笔,一把抓过合同,刷刷刷在上面补全了宴溪的名字,之后还了回去。
宴溪低头一看——
这人连问都不问一下自己名字是哪两个字,划掉原先位置上的“x”,提笔就写上了“宴西”二字。
宴溪看着“甲方”后面那一坨黑疙瘩和写错了的名字,真觉得额角突突跳。他忍着怒意问:“谁告诉你是‘东西’的‘西’?”
郁柠诚实地回答:“没人告诉我啊,你也不告诉我,我只好乱写一个了,谁知道你不是东西——”
宴溪:“?谁不是东西?”
“……”郁柠艰难补全后面的话,“不是‘东西’的‘西’……”
没说上两句话就把人惹恼好几次,郁柠心虚地低下头,隔着睡衣帽子抓了抓头顶。
宴溪没再理会他,想让他把笔拿过来自己写上名字,一抬头看见眼前这人穿着的小老虎睡衣,一个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黄色的毛绒绒睡衣,穿在这人身上意外的很合适。这身睡衣还是连帽的,头顶两个圆乎乎的耳朵,随着这人的动作一抖一抖。
再往下看看这张脸……
宴溪眯了眯眼睛,想起了一周前见到他时的情景。
当时他和一群朋友在酒吧里喝酒,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他抬头一看,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圈,中间似乎倒着个人。
宴溪对看热闹不感兴趣,倒是身边几个朋友过去凑了个热闹。回来后有个男人说:“那边有个人晕倒了。他——”
朋友高深莫测地闭了嘴,用眼神朝宴溪示意一番。
宴溪很不喜欢他们这样故弄玄虚,连应付都不想应付,偏偏朋友是个不长眼的,还要凑过来继续说。
“挺漂亮的一个男孩,长得有点像——”朋友嘿嘿一笑,“鼻子嘴巴有点像小姜,不止脸长得像,那幅傻呆呆的样子也像。”
小姜,说的是姜佩真,宴溪同母异父的弟弟。
宴溪和姜佩真关系很差,听到这话更加不耐烦,他瞥了一眼还在喋喋不休的朋友,起身离开卡座。
“走了。”
“哎!宴少!等我等我!”
路过那一群围观群众时,宴溪稍微停了一秒。
晕倒的那个年轻男人已经醒了,正愣愣坐在地上,表情一片空白,围着的人群吵得很,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无法辨认谁在说什么。
宴溪看了一眼,刚巧看到那人也抬头看他。
平心而论,是有那么两三分像自己那个倒霉弟弟,不过仅限下半张脸。上半张脸——特别是那双眼睛,实在是比姜佩真好看太多了。
宴溪只犹豫了那么一瞬,周围的人群就自觉给他让开了路。
“原来是宴少的人,失敬失敬!”
“哦哦,我们谁也没碰他,就是看他刚刚晕倒了,过来帮个忙,帮个忙……”
宴溪:“?”
也不知道这些人有什么大病,他只是看了一眼,就七手八脚把人推到了他身边。
那人身体软绵绵的,根本站不住,自己往后退一步,他就啪嗒一下倒在自己身上,紧贴着自己往前倒。
“你是在碰瓷吗?”宴溪冷淡道。
“啊对对对,”周围人立刻帮忙回答道,“宴少就是要带你回家!”
宴溪:“……”
这番鸡同鸭讲的对话真是让宴溪脸都绿了。
事情发展成这样,也不难理解。谁让平时的宴溪太过洁身自好,难得遇上一个人能让他多看两眼,这副场景太稀奇了,大家都想多看看热闹。
宴溪不胜其烦,挥挥手让司机把人带上车,准备在半路再把人丢下去。
那人一路上迷迷瞪瞪的,一会儿摸摸他屁股下面的座椅,一会儿趴到前排座椅上呆呆看着迈巴赫的标志,没出息的样子把宴溪看笑了。
“哎哎,你叫什么名字?”宴溪敲敲他的脑袋,问道,“为什么碰瓷我?”
那人选择性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叫郁柠,柠檬的柠。”
他一字一句回答得认真。
宴溪来了兴趣,又问:“你为什么跟我走?有什么企图?”
郁柠不说话了,两只眼睛在迈巴赫的豪华内饰中来回乱飘。
之后的行程中,宴溪每每想让郁柠滚下车时,郁柠都会用一种茫然又无辜的眼神看着他。那双眼睛清澈又干净,像是一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潭水。
也不知道怎么了,宴溪鬼迷心窍地,居然真的带他回了家。
不过,这别墅宴溪平时几乎不住,一周时间过去了,他早就把这里还住着一个人的事忘到脑后了。
郁柠的老虎耳朵帽子又抖了抖,宴溪抬头一看,原来是郁柠打着哈欠在揉眼睛。
圆滚滚的老虎耳朵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向后趴平,在他放下手之后又重新支棱起来。
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和写错名字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宴溪低头笑了笑,伸手抓着郁柠头顶的睡衣耳朵拽到自己身边坐下。
他把那两张狗屁合同放到郁柠的大腿上,拔开签字笔的笔帽划去了错误的名字,之后握住郁柠的右手攥在手里,带着他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宴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