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殿
谁料阎流光的目光只是朝他们这看了一眼便匆匆掠过,似乎根本没有交谈的意思。黑心吁了口气,牵着锁魂链急急催促道:“快些上路吧。”两人虽离开闹市,但拂柳抵不住有些好奇:“你与那公子相识?”黑心牵着链条兀自走着,因不想回答便假装没听见。拂柳十分肯定:“你们之间必定有嫌隙。”“这也看得出来?”拂柳咽掩嘴笑道:“自古阴阳调和,男人和女人之间是互为相吸的,即便这男人对女人没有什么意思也多少会因怜香惜玉不太为难,可那公子方才看你一眼便转过目光,而你提及那公子也是一副不欲多谈的意思,可见两人不太对付。”黑心不以为然。她可没忘记当初阴司那帮大老爷们是怎么给她穿小鞋的。拂柳见她不信,显然是质疑自己的专业能力,顿时有些恼:“我好心提点你,你却不信,若能听我提点一二,保准你以后能与他好好相处,不但不用看到他绕着跑,还可以言笑晏晏相谈甚欢。”黑心虽不信,但觉得若能稍稍和解下总比如今这般被处处刁难的处境好。当下就凑过去问:“那劳烦姑娘提点一二?”拂柳清清嗓子道:“这男人就如同小猫小狗,须得顺着毛摸……”黑心觉得自己除了第一次见面时不小心得罪了他之外,事后已顺着阎流光的毛摸顺得快顺得没有底线了,但对方依旧见一次挑一次刺。顿时觉得这拂柳过于夸大其词。撇了撇嘴便扬手催促道:“快些跟上吧,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拂柳急眼:“我这还未说完呢。虽然得顺着毛摸,却又不能过分惯着,否则他就会被骄纵的无法无天不把你放在眼里,得时不时逗着他,给点甜头,但又偶尔要耍点小性子调剂下。这男人啊,最喜欢的就是若即若离的感觉。”黑心实在无法想象把阎流光当猫狗一样逗是什么感觉,但她估摸着阎流光应该不大会喜欢这种感觉。想来想去也觉着此法不太靠谱,只得叹了口气,继续前行。拂柳顿时觉得她不太上路子,是不可雕琢的朽木。也跟着唏嘘道:“罢了,我拂柳在青楼混迹多年,此法虽有效,但也得是个美人效仿才行,若是个无盐女,再怎么也吸引不了男人。”黑心在她面前一直头罩斗篷未示真容,倒不是因为阴司有这样的规矩,而是她身为女子做拘魂使本就开天辟地,莫引得亡魂过分好奇才是本分。如今听拂柳一激虽有不服但也不动气,依旧戴着帽子不吭声。拂柳看她油盐不进,只得作罢。不过经此一事,黑心倒是对阎流光此人又有了新的认识。之前二人起冲突是为了一个女人,如今他竟又堂而皇之地在凡间现行为青楼女子赎身,作风可真是有够放荡的。只是只是依着她做拘魂使这长久的经验来看,那叫羽裳的青楼女子面露黑气,显然不像是个长寿的,估摸着死期也就是近日了。按理说,阎流光不该看不出来呀。但此事她管不着,也不想管。两人入了鬼门关径直去阴司报道,路上解了锁魂链的拂柳立刻松快许多。左右环顾下问:“怎么没看见奈何桥和孟婆汤?”黑心答道:“你以为人人都有资格上奈何饮孟婆汤吗?需得先上第评判功过,若是生前功过相抵者才有资格去走上一遭奈何桥饮过一碗孟婆汤,方才好入轮回。”拂柳顿时情绪不太高涨:“看来我这样的是没有资格的了。”黑心有些不忍,鼓励她:“你也无须过分担心,你虽犯下罪孽,但好歹不算厉害。且我帮你算过,你前世是因犯了y罪这世才会入青楼,已将前世罪孽赎清,而此次犯错又是有前因后果的,判官定会量度定罪。”拂柳一知半解,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就跟着她去了阴司。入了阴司,黑心将人送至吴鬼头初登记造册,好歹算过关,吴鬼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放她们去了。到了第,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皆是等着被判功过的亡魂。拂柳到了此处顿觉一股强大的压力挤压着自己,颇有些透不过气,殊不知是地狱的气息太过接近的缘故。等待的过程中拂柳见有几个和尚被几个青面獠牙的差吏押解着经过,行为举止中并无一丝对出家人的恭敬,不免奇怪。黑心见状解释道:“这几个出家人生前不检点,擅自收取善信的金钱,且抄录各种经卷时常有错漏,如今入了冥界生前犯过的错又岂会有错漏,现在将被发往补经所,直至他们将所有遗漏的字句之处全部补诵清楚方休。”“那也不难嘛。”“不难?”黑心笑道,“补经所内虽设有油灯,但只有一根极细的线与油相连,时而明亮时而黑暗,想要轻易抄完如何容易。”“看来做出家人也不是什么那么简单的事,需得字字句句都记清楚才好,不然错漏了那么一两句可怎么办才好。”黑心摇头道不对:“怎可一概而论。修持的善男信女,心口如一的拜念佛祖,即便有遗漏错误,只要心诚自然不在字句上计较。不但不用补经,每月初一还会将其功德记载在善籍上。此乃解脱之法。”“还有解脱一说?”“这是自然。”黑心十分乐意解释,“比如说犯下拐骗少年男女、欺占他人财物或介绍疗效不明的医生药物来谋取利益之罪都将被发往第二殿,依罪行大小而被投入活大地狱中的大小地狱。但若是能在此后遇贫穷苦难者就布施钱财或施粥赠药且悔过自新痛改前非者都可功过相抵。”拂柳唏嘘道:“看来只有生前多做好事,死后方有解脱之法。”黑心对她有此觉悟十分欣慰。正相互探讨着,有人执着纸笔笑意盈盈地经过,“黑心来啦?”黑心转头一看,赶紧低头拱手行礼:“赏善司。”
之前说过陆判虽挂着判官的虚职却非真正的判官。而在冥界真正负责审判来到冥府亡魂的却是其他四大判官,分别为赏善司、罚恶司、查察司和崔判官。其中赏善司执掌善簿,身着绿袍,平时最为和蔼亲近,黑心最为喜欢他。“哟,又带新人来了?”赏善司眼神不太好,凑近看了拂柳许久才摇头道,“这不归我管,你得去找罚恶司去。”黑心笑道:“还未正式判处,需得等候。”赏善司笑而不语,只是瞅了瞅黑心便乐呵呵的走了。两人未多等多久判决便下来了,果然不出赏善司所料,需先上孽镜台后再去罚恶司处领罚。拂柳有些紧张,黑心安慰她没什么好怕的,孽镜台前无好人,凡人魂魄至此,即可照耀其本来面目,丝毫隐藏不得。孽镜台位于第右首之处,台高一丈镜大十围,向东悬挂,上横七字“孽镜台前无好人”。可见生前若是善人是不必上这孽镜台的。拂柳只见一面比人还高的大镜子竖在面前,只是略照了一圈上面便有文字浮现,还未来得及细看又被差吏赶了下来。黑心解释上面的文字是她生前所犯罪孽,无一遗漏却也不会平白冤枉。随后又是一阵等候,有差吏上前通知他们去罚恶司跟前领罚。罚恶司身着紫袍,怒目凶相,专对生前犯下罪恶的人判处刑罚,恶人见了他都不敢放肆。黑心上前行礼:“罚恶司,许久未见,您老人家近日可好。”罚恶司抬头瞟了一眼,见是她,只是略一点头又低头看手上的司恶簿,随后方抬起头看向她身后的拂柳,冷冷宣布:“生前虽未有罪孽,但死后作为亡魂却欲犯下杀戮之罪,发配至第二殿。待刑满后转至第三殿,加刑发狱。”拂柳吓得直哆嗦,早已没了之前想要杀渣男的那副气势。黑心安抚地看了她一眼,朝罚恶司拱手道:“敢问罚恶司,拂柳虽曾起杀意,但最后也未真正伤人性命,不可稍微通融下吗?”罚恶司面不改色:“黑使者是觉得本司会错判冤案?”黑心一凛,“罚恶司言重了,黑心不敢。”罚恶司方冷哼道:“凡在阳间伤人肢体、奸盗杀生者皆须发往剥衣亭寒冰地狱。拂柳即便未杀生也犯了伤人肢体的罪孽,黑使者莫不是忘了冥府的规矩,还是意欲让本司徇私枉法?”如此名头压下来黑心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转头对已吓傻了的拂柳道:“你看当初我劝你莫有杀生之念可真是为你好。但如今你也莫怕,冥府的地狱虽是用于惩罚恶人,其本质却是为了洗清亡魂罪孽使人向善,待刑满罪清,还是有机会入轮回转生的。”说罢便有差吏上来拘人,至此,黑心对拂柳的任务便算是结束了。她看着拂柳的背影叹了口气,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