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就要落了,大人再不走可就要在这儿跪一夜了。”言外之意,陛下不想见你。
晏衡帝将允凉王风干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岸英是他亲手惩戒,城中医师无人敢医,今日他若走了,那不屑子的腿和胳膊便保不住了,柳州依旧倔强,“臣素日管教不严,才会让英儿犯下大祸,子不教父之过,老臣恳请陛下原谅岸英,诸多责罚,加之臣身。”
司沿劝不动他,索性拎着莲花灯离去,任由柳州和偌大的龙德殿一起笼罩在黑夜里。
柳州将将举起的手臂又受不住的落了下去。
他这一生,爱人早逝,唯留这一子,他不是没教他,只是这孩子打小不与他亲近,他只能拼命给他最好的,哪怕是他府邸的私账,也能随意支取。
他知道岸英被他宠坏了,只要他不强抢民女,不祸国殃民,心里还有做人的底线,什么挥霍无度,什么一掷千金,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实在没想到,他会有胆子冲撞晏衡帝。
柳州心里忧着他的伤势,胳膊虽酸痛的举不起来,却还是咬牙撑着没放下。
司沿拎灯走到角落,冷漠的瞧了眼趴在担子上的柳岸英,“陛下宽仁,特意赏你来瞧瞧。”
晏衡帝命他将柳岸英从柳府接出来时,他早就因为失血过多昏死了过去,身上的伤只是简单包扎,未敢做其他处理。
太医院的人忙手忙脚费力救回来,人还没醒几分钟,就被司沿抬到了此处。
柳岸英红着眼看向黑暗处,少有心疼的看着那个始终不肯放下匕首的老家伙,虚弱问道:“为什么?”
司沿也不知道主子是何意,但还是开口,“柳公子冒犯天颜罪为一,唐突温大人罪为二,最主要的是,萧公子虽是前朝罪臣,但他的命你仍动不得。”
柳岸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陛下大怒,难道是因为那萧凤棠不成?
“若柳公子还不明白,就在这多想会儿吧。”
柳岸英一怔,有力无气,“等会儿,父亲他……”
“夜寒露重,柳公子以后若不想柳大人再受此罪,还请谨言慎行。”司沿连他一同丢下,拎着莲花灯离开。
昨夜刚下了雨,如今月光稀薄,冷冷清清。
柳岸英趴在担子上,断裂的胳膊腿不刺激着他的大脑。
司沿的意思是说,陛下之所以这般恼怒,是因为他得罪了萧凤棠。
“萧凤棠。”柳岸英不可置信的念着这三个字,“怎么可能呢?”
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大萧罪子,身上的血和允凉王同宗一脉。
允凉王可是杀了左晏衡一家。
柳岸英不相信,一定是他还有别的用处。
“父亲,父亲!”他身上的伤实在动不得,只能大声喊。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柳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向四处寻去。
“父亲,是我!”
“英儿?”柳州不可置信,咬牙起身,却因为久跪,膝盖酸痛的不由踉跄几分。
等不及膝盖舒缓,便急忙向他奔来。
柳岸英红了眼,“父亲小心。”
“英儿,你怎么在这儿?可是陛下要罚你。”他伤势太重,柳州不敢触碰,只蹲在一旁着急问。
柳岸英趴在担子上摇头,虚弱道:“是陛下派人去了府邸,将我接到太医院医治。”
“陛下?”也是,没有他的应允,谁还有这个胆子替他看病,“可疼的厉害?”
昏沉的月光根本挡不住柳州眼里的心疼和关怀,柳岸英摇着头落下泪来。
自母亲走后,他们父子二人,好似从来没这般过。
“父亲,司沿说,陛下之所以这般恼怒,是因为我得罪了萧凤棠。”
他还是不信,不信陛下会为了一个前朝的罪臣会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柳州早就找人问过了始末,“你糊涂啊。”
“父亲,你告诉我,不是这样对不对?萧凤棠他该死,他该死,当年母亲身怀六甲,若不是他那一撞,根本不会有事。”
当年严帝治世,萧家还未反叛,宫内举办家宴,母亲因有身孕看不得大鱼大肉,索性出去透气。
若不是被疾行的萧凤棠撞倒,怎么可能会落了胎伤了身子,最后抑郁成疾,一病不起。
“岸英,别再说了,萧凤棠的父亲于我们有天大的恩,哪怕他是前朝遗留,你也不该那样对他,更何况当年之事,并无实证指向萧凤棠,莫要再耿耿于怀了。”
“什么恩,明明是父亲救了他萧乘云,他提拔你本就是应该的,撞倒母亲之人就是萧凤棠,父亲你为何就是不信,我亲眼看着他跑去那个方向的。”
“英儿!你尚有我在,可萧凤棠已经没有家人了。”
“那我就应该失去母亲吗!他萧凤棠对我甚至没有一丝歉意,就昨夜,他还要拉我同归于尽,这样的人,没有家人那也是罪有应得!”
“柳岸英,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柳州看着自己这个接近偏执的儿子,“晏衡帝杀萧氏满族,为什么独独放过萧凤棠,他既下令将他逐出宫去生死不论,那温青又怎会冒大不为收留于他?”
“昨日你曾浇他一盏,晏衡帝便浇你一盏,你言要断他一臂,他便真的断了你一臂,你还言要斩他头颅,他若不是看在为父的面子上,那一刀便直接落在你的脖子上了,怎容你有命在这和我争执!”